听了县令的审讯以及马秀才一番话,石榴心里头大安了,这事只怕会水落石出的。这位县令大人,真是个不拘一格的好官,别看行事放纵,却心中透亮,只怕一早就看出那两人有问题。
石榴又望了望陈三,见他一脸的茫然,心中也不知是心疼还是责备了,可怜的娃,进了县衙一趟,县令居然没让他开口说话,浑然似这事跟他没关系一样。石榴心里打着小差的时候,还偷偷移动了跪得发疼的膝盖。突然,她明白了,张秀才膝盖太软,一见了官就跪了,只怕这就是最大的破绽,那些个秀才,寒窗十几年,考中秀才,可不将那些个特权好好珍惜,见官不跪这一条,陈三以及他那些摆摊的同事们可是一个个都贯彻到底。士农工商,戏子更排在下九流,姿态自然低,见官就拜,丝毫不敢怠慢。
石榴又侧耳听了百姓说的啥。
“怕是那秀才着了道,被戏班子的人骗了。你瞧那书生不是说,这两个人都是戏班子过来后突然出现的,又打探了家世,只怕是瞧那书生家里有些钱财,就想着讹人呢。”
“大人还没下定论呢,你如何就知道了?”另一个人不服气。
“你别不服气,我听了县令审了多少案,可是明白,县令英明神武,一眼就能瞧出谁有罪谁没罪,那有罪的他便多问话,让他自己漏了马脚,没罪的他都懒得搭理。你没看,那陈秀才一句话都没说吗?县令就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问他呢。”
“这样一说,还真是有理。这是哪里的戏班子啊?怎么一边在台上演,一边在台下演?”
“待会儿班主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只怕是嫌台上演的收入少了,还想在台下演了,多赚些。这书生若是个好色的,真跟那娘子成了好事,这会儿就要被讹钱了,没个百八十两,可脱不开身。”
“那书生也稀奇,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可不是让戏班子的马失前蹄了。”
“你没见他娘子吗,比那戏子长得还标致,又一心维护他,只怕夫妻情深呢,如何看得上戏班子的女人?”
这两人是说的大声,也甚是有趣,附近之人都专心听他二人说话,纷纷点头,“说的是,说的是。”
还有人提出异议,“那家中的娘子再好看,却是良家妇女,哪里比得上戏子身段好?”
“有个百八十两,还不如去怡红院找头牌,那戏子能比得上窑姐儿把式多?”
立刻便有一大片笑声,后头去传来声音,“别说了,别说了,戏班班主过来了,看他如何说。”
“小人南戏班班主赵四,参见县令大人,不知大人召小人来何事?”班主见了县令立刻跪地行礼,口音果真与张惜才和王娘子相似。
“赵班主,你看看可认得堂下这两人?”县令问道。
赵四自然认得,也知道他们合谋骗书生的事,这种事在戏班子里常有,若是骗得了钱,都会给他一半,赵四一般都装作不知道,还会打掩护,像这样闹上县衙又将他请来的事,却是第一次发生。赵四路上也塞了银子给官差,想要知道些情况,只是官差并不收他递过去的银两,赵四不知他们是嫌少,还是真是铁面无私。如今不知情形,是该认下还是装作不认得,赵四甚是犹疑,仔细盯着王娘子和张惜才,想要从她二人那里得到线索。
县令却不容赵四拖延,拍了惊堂木大喝一声:“到底认不认识?”他又给衙役个眼神,让他们去将张惜才王娘子止住,不让他们说出话来。
“小人不认得。”赵四连忙道。
“是吗?他们可是认得班主你呢。”县令却冷笑。
赵四连忙改口,“对了,小人记起来了,他们是小人新买来的,刚才一时没认出,还请大人恕罪。”
“是吗?”县令反问。
“正是正是,这两人刚刚买来,还没调教好,若是在贵县治下做下什么贪赃枉法之事,小人可是不知。”赵四连忙道。他这是要撇清戏班子。
县令无聊地打了个哈气,“也没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只是哄骗秀才,算不得大罪,打二十大板就成了。”
审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明了,王娘子便是不想认罪都不行,班主被欺哄说是认得她们,县令便示意衙役退下。
没捞到银子,班主那里讨不到好,又要打二十大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王娘子满腔地怨恨,凄凄惨惨看了陈三一眼,见他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娘子,半个正眼都不瞧自己,心中认栽,下次再不招惹这不懂风情的书生了。眼下还有难关要过,王娘子哭哭啼啼道:“求大人饶命,小人自小在戏班子长大,一时戏瘾发作,想要作弄这书生,并不曾骗钱财,也不曾伤害与他,请大人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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