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娘处有什么吩咐了?”
听见赵怡问话,那老宫人忙道,“娘娘回去了以后,心里有惦记着琴宁小姐,只恐夜里深了,琴宁小姐回去不便,便遣了奴婢来接,”那老宫人又道,“奴婢方才恍惚见了琴宁小姐往那边去了,可那边,当是出宫的方向罢……不瞒两位娘娘,太后喜欢琴宁小姐,想多留她几日,再亲派了人送回去呢。”
“啊呀,这可不巧了,”楚窈故意做出了些为难的姿态来,踌躇片刻,方道,“琴宁小姐说是和她家的老祖宗一同家去哩。这位宫人若是再快上一步半步的,也能赶上她了,”楚窈又道,“娘娘欢喜琴宁小姐,原是她的福分,不想今日竟是我等好心办了错事,原是怜惜琴宁小姐帮衬我这许多日子,便允了她今日和她家老祖宗一道家去,不必整顿后事……可惜娘娘这一番苦心,竟要枉费了。”
楚窈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妙,若单单只从这字面上看来,只是感叹一回太后怜惜琴宁小姐,而这阴差阳错的,是琴宁小姐没这个福分,不过那老宫人知道太后的布置,心里头原就有鬼,听了楚窈这话,只觉得一阵刺耳,脸上也未免尴尬起来,但又见楚窈不曾有什么旁的态度,便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头,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除了楚窈这最后一句,那前头连着说了两回的老祖宗,也叫那老宫人不由放在了心上。
琴宁小姐家里头,谁敢称呼老祖宗?也只得太后的生母,一品夫人了。方才这一品夫人便和太后闹了些不愉快,如今更是直接带走了琴宁小姐,便是太后亲来也没得法子。虽说天地君亲师,太后占了君,那一品夫人还占了个亲呢。也是太后在家时便是被娇养长大的,后来进了宫,更是宠冠六宫,一辈子的不如意,也就只有皇位上坐着的不是自己最心爱的那个儿子罢了,故而太后秉性倔强,想要做的事情,就必定要成了才行的。
那一品夫人看得比太后通透,不说太后原先如何如何受宠,但只说如今与夏云景没得多少情分,便不能按着太后的心意胡来。琴宁小姐可是她们家这一辈最优秀最尊贵的女儿了,何不去寻个稳妥的盟友,总比天子后宫要好得多了,只要不犯灭九族的大错,同等身份的世家夫人,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远大于不受宠的妃子或是受宠没几年就没了的‘宠妃’。是以,这一品夫人打从太子出了事,就没想过要在皇家找孙女婿,如此看来,这位一品夫人也是个奇人了。
那老宫人迟了一步,叫琴宁小姐走脱了,心里担心回去不好交差,便也没再同赵怡楚窈两个多说,只是借口先回去服侍太后,便也走了。
待到那老宫人走得再也看不见了,楚窈才扫了几眼身边伺候的人,小声同赵怡道,“当真以为她心里头的盘算没人知道不曾?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耍呢。”楚窈这话,说的却是太后了。
赵怡坐在凤坐上,拍了拍身边楚窈的手,权当做安慰,“原先我还以为她娘家是向着她的,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岔了,虽说出了个太后,但那家里还是明白人多些的,想来只要一品夫人健在,这大方向上,也不会出了什么错的。”至少那一品夫人身份压得住。想到这里,赵怡便不由想起原先拿来哄祖父的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却是真在自己祖父和这一品夫人身上得了印证了呢。不过太后这一老……不提也罢,想来也只是个异数而已。
楚窈闻言,点了点头,“原先那琴宁小姐进宫来,我还说是他们家里头就有些想法,如此看来,应当是那时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不得不叫她进宫来罢了。好在刚才顺手帮了那琴宁小姐一把,若不然,只怕还有得磨,”楚窈顿了顿,又道,“那琴宁小姐倒是个聪明人,若不进宫也是好的。”对她对咱们都好。最后这句楚窈自然是没说出来的,但其间含义,楚窈明白,赵怡也明白。
赵怡叫伺候的人把残席撤了,又上了新的点心上来,还把宫灯又移了几盏过来,灯火之下,只把此处照的如同白昼,四下伺候的人都站得远远地,不来打扰。
赵怡楚窈两个端坐在上头,亲亲密密的,又没避着旁人,这才是说悄悄话的最高境界。
赵怡突然道,“我算着时日,她也没得多少日子了,我却是想再借她的手,来算计一回这顶头青天的。”
赵怡这话,透了两个意思给楚窈。一个是夏云景那边的毒约摸快到剂量了,太后没几个月好活了,二是赵怡想要借着太后的手,再来算计一回夏云景,毕竟是债多不压身,能给夏云景添堵才是正理,想来若是太后知道了前因后果,只怕还要拍手欢庆,主动帮着赵怡算计夏云景呢。
“说起来,若把太后她病了这许久的内里原因同她说了,可比咱们在这里胡乱筹谋要好得多了,怕只怕圣人在太后身边放着的那一干子钉子……摆在明面儿上的那几个,都如此受太后重用了,更不用说其他不曾叫你我知道的。但凡漏了丁点儿马脚,太后驾鹤西去,同先帝合葬了,仍是享受殊荣盛名,咱们俩只怕就要大难临头了,”楚窈皱了皱眉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道,“既然太后想送个女儿到宫里,咱们就叫她送个也就是了。”
赵怡听着楚窈前面那一段,便知道楚窈不过是在说笑,便没往心里头去,但听得后头这句,心里头也有了些影子,轻声道,“但这难就难在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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