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预推辞,忽然见一穿着碧绿青夭的丫头提着温水桶进来,顿时开口道:“林家婆子,不妨让碧儿去吧,她嘴巧伶俐会说话儿。”
“正是这个理儿,少奶奶近日可因这个赏赐了许多!”
听着两个嬷嬷推辞着,名为碧儿的丫头一笑,“小少爷……”
“咳咳,是小姐!”林产婆看人一眼,想起要挟她那个人的话语,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对方手上的绿带子,说道:“少奶奶如今好福气,儿女双全!”
“林家娘子说的正是。”碧儿笑着回道:“少奶奶自然是有福之人,既然两位嬷嬷将此重任与我,那婢子可要趁着赖嬷嬷不在,抢了这赏钱。”边说边抱过襁褓,看着里面露出巴掌小脸,跟猫儿一般轻哼的“二少爷”,眸子闪了闪。
她是文姨娘的人,接过襁褓之后又交给李姨娘的人,又由温姨娘抱过来的女孩偷天换日。
这三位姨娘都因怀孕或吃食或散步受惊或尚未发现便断送孩子出世之机。失去孩子的他们在历经王姨娘被狗闻出麝香之后便合理谋划了今日这一出。
要孩子死了多简单,简单的掐一把便可,但是要让贾史氏生不如死才是他们孤胆小心翼翼合作的首要目标。
看着正房热闹场景,高贵的夫人们互相恭维,搬着厚重木桶的碧绿青袄的婆子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来。
“这孩子长的真漂亮,日后定然是个有福之人。全府上下赏两个月的俸禄!”
贾蒙氏看着忠靖侯夫人忙不迭的抱过孩子,丝毫不让她沾手,不过抿嘴笑了笑,并未多加言语,只是按贾史氏临走的吩咐赏了全府下人的赏银,便只尽到自己身为贾家宗妇,在一府女主人不在办该办的事情,轻易不越界限。
而且一想到自家相公传回来的消息,贾蒙氏不由胆战心惊。
他家敬哥儿自然出过痘,只要每日汤药预防着便可。
但是贾赦,虽然如今出了三服,但是住在隔壁,又经常往来,对赦哥儿她也是有些疼爱,再者若是贾赦出事,贾家就真青黄不接,断了一代,而且贾赦出事到底因贾家阴私还是后宫都是个谜。
最重要的是---
贾蒙氏目光飘向皇城,默默祈祷,愿贾赦熬过这一劫,不然不提爱孙的国公爷就是婶娘她也怕。
婶娘可是被自家公公婆婆戏称过为“贾家镇宅之宝”的存在。
因为战难,氏族小姐才有可能与穷将军结为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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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被念叨的贾周氏甫一入宫,见到诊断完却尚为确诊的贾赦,嘴角的笑容勾勾,不卑不亢的行礼,请罪:“赦儿自幼被我们长辈给宠溺坏了,如今皇上将归京,京城上下一片热闹,赦儿却是在喜庆的日子添了这祸事,其实在……还请娘娘恕罪。”贾周氏跪地一片愧疚,“宫中正逢庆典,赦儿已冲撞了贵人,还请娘娘开恩,让我带回去好好教养教养!”
听着贾周氏就差没直白的说“你们丫得只顾着迎皇帝忙忽略了我家宝贝孙子”的婉转话语,坐上首的慈温原本闭目养神的双眸缓缓睁开,看了一眼贾周氏,慢慢的转动佛珠。
她历经三朝,经历无数风雨,亲眼见证了司徒家的崛起,从一方猎户到如今的帝王之尊,这期间第一批的开国勋贵的诰命夫人唯贾周氏让她忌惮。
宝珠蒙尘,却难掩其辉。
一门两国公,当年初设爵位,多少战功赫赫之人相争,但是四王之下,贾家能占两爵,除当家男人勇猛之外,此女也功不可没,让她第一次明白夫人外交的兵不血刃,杀人无形之中。
到如今贾敬中举,相比还沉浸在军功之中的其余诸公来说,贾氏一族更让人忌惮。知进退原本是见好事,可太高瞻远瞩,会揣摩帝王心思,那就危险了。
她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比司徒一族还懂帝王术,而后谋图霸业。
而且如此露出破绽让她即将面临斥责的话语有恃无恐的说出来,定然背后有所依仗!
若是贾周氏知晓太皇太后的此刻的忌惮,定会嗤之以鼻。氏族如何绵延千百年比皇族更长久立世?不就是因为皇朝会更换,但是只要有才,何处不能寻明君?而至于问鼎至尊之位,其余家族不晓,但是对于曾经的周氏女与兄长一般充当男儿教养却懂自家生存一个粗浅的道理:自古枪打出头鸟。皇帝就是世间官员最大的“鸟妈妈”,若是和平时代,有一两个为非作歹的贪官污吏,被骂定是官吏本人,但若是收成不好,便是昏君当道。有时候民心凉薄,意受蛊惑,一时的苦难也能抵消励精图治十几年。为皇之难还有周旋各大家族,看起来权力至高,可实际上,呵呵。
她从氏族女沦为新荣之妻,那就再开一氏,让百年之后的人们提及金陵贾家也会赞叹一声。
司徒文看着殿内两人皮笑肉不笑的一来一往,偷偷的抱着贾赦往外溜。
身上流着司徒家的血,对太皇太后为皇族谋划,指责不出半词。但是作为想娶贾赦的丈夫,貌似未来太泰水有些厉害啊?
上辈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司徒文揉揉贾赦的脑袋,能为贾赦求娶到律学传家的张氏一族嫡女,老太太手段便不低,但看如今面不红气不喘的似乎能再活几十年的,怎么会当初“病来如山倒”说去就去?
闪过种种,一想到命运说,司徒文眼底具是阴鸷。
红楼开篇,赦儿都四十又三零两月大,而如今却只有四岁。
就算天命不可违,他也会逆天而行。
谁规定就得按这轨迹来发展?
“太子哥哥!”
“嘘。”司徒文伸出手指轻轻嘘一声,示意贾赦轻声,然后立马拿出太子威严,把贾赦带到东宫偏殿,对外宣称全面封锁东宫,严禁任何人进入。
贾赦若没有出痘,他也给人种痘,让他渡过这一关,免得日后若上辈子一般,贾赦七岁种痘,昏迷间贾史氏照顾有佳,从此之后贾赦便朝愚孝方向发展。
至于其他?
司徒文嘴角笑意中带着一层冰冷肃杀--他的好父皇要回来了。
这个时候还对他宠溺有加,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的父皇啊~~
“来人,备笔墨。”司徒文吩咐道。
“太子哥哥,你要练字吗?那我不打扰。”贾赦边说边抬头看司徒文,忽地身子一僵。他怎么总觉得今日太子哥哥笑的有些说不出的好看呢,不过好像……贾赦紧紧衣服,他好像有些冷啊。
这边想着忽地阿嚏一声,贾赦低头忙找绣帕。
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又听闻一声喷嚏,司徒文脸上笑容不禁又深了一些,没有一丝的冰冷,反而温柔若春风,看人乖乖的擦完鼻子后,才揉揉贾赦的头,沉声教育道:“赦儿看看着凉了,记住日后洗浴的时候可不能随便玩水了!”
“不是这样的!”听到说日后不能玩水,贾赦立马反驳着,双手环着司徒文的腰间,蹭蹭跟小奶狗一般呜呜哭诉着:“这是有人在想赦儿了,在想赦儿了,不是玩水,不是!”
“是吗?”司徒文唇角倏忽一挑,“那拉钩,若是赦儿真病倒了要喝很苦的药,日后就不能长时间玩水,好不好?”
“拉钩就拉钩!”贾赦信誓旦旦的伸出小指头,“太子哥哥你肯定输定了,赦儿已经很少生病了!”
哄着贾赦入钩,司徒文又细细让御医诊断了一遍,随后提笔给即将未来的乾熙帝写了一封“检讨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不过两三百里的皇帝驻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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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贾周氏全身而退之际却发觉自家宝贝孙子不见了,当即眉头一挑,环视了一眼殿内安坐的凌妃。据说今日之事又是凌妃爱宠京巴发觉了不对之处。
凌妃被人打量着不由毛骨悚然,她从未料想过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女子能从慈恩太皇太后手里赢得胜利,还是压倒性的胜利,居然会不怕皇室权威,简直是令人崇拜不已。
她怎么就从未发觉过荣国夫人还有这胆识谋略呢?
正打算张口说话,和缓气氛,不料有东宫内监入内禀告,消息若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把人轰的五体投地。
“娘娘,凌妃娘娘,太子殿下已下令东宫偏殿避痘,并向众位娘娘赔罪,害诸位担心了,又命童御医研制好消□□水……”
“什么?!”慈温拄着龙头拐杖一颤,打断内监的话语,惊讶道。他不担心孙儿见喜,毕竟见喜每个人只有一次,阿成福大命大,已经熬过去了。她先前与贾赦或是贾周氏闲聊而未露胆怯之色,也是因为自己中过痘,只不过那时家贫,额上至今还有几颗印迹在。
“大皇子殿下也要求入内,说是他也要避痘,等贾赦却诊了再出来,免得后宫内人心惶惶。”前来禀告的内监颤颤巍巍的匍匐跪地,继续禀告道。
他已经不敢看屋内众人的脸色了。
“你说谁?”凌妃不确信的在问了一遍,她记得自己明明把这混小子敢回宫里去了,毕竟理由现成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甚至都想过一会去就把人踹回行宫避避风头。
毕竟自家孩子回宫,他父皇虽然来信默许慈温太皇太后之举,但终究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没想到居然作到东宫去了。
这简直是在找死啊!
她已经不敢想象那后果了。
感受到身上的注目家中,凌妃眼眸一闪,晕乎状,好……疼啊~”便说边躺倒在地。她不管了,这两孩子都心思野了,翅膀硬了。
众在旁侍候的宫侍瞬间小脸惨白惨白,他们还没有见喜过啊。
贾周氏:“……”
慈恩:“……”
“娘娘,还是先请御医给您诊脉一番?”贾周氏张张口,唇舌蠕动许久,才硬生生的憋出一句话来。
在贾周氏保持行礼动作许久,久到僵硬酸疼之际,才听见慈恩缓缓开口,道:“宣御医,令……”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慈恩看着眼前匍匐跪地等待回话的内监,慢慢合眼,再睁开眼时候,一双眸子闪过一丝算计神色:“听太子令行事吧。”
她倒是要看看素日聪慧的太子为何会走出这一招来,还有司徒毅。
这都是值得深思的事情。
如今在事情开头若便粗暴恶压住,怎么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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