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车上,紧紧地扶着把手,身体随车剧烈地摇摆着,感觉胃像要被摇出来一般,难受得厉害。
不知是谁和谁又吵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争吵的起因好像只是一个人手中拎着的东西溅到了另一个人的裤子上。
我静静地看着,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雾,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不过旁边很多的人,眼中饶有兴味,仿佛在看一场好看的戏。然后车到站了,其中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这场戏也终于落幕了。
莫名地想到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我现在似乎正在验证这个真理,打不破,所以只能适应。
“童心路,太昌街到了,有下车的朋友请提前做好准备。”洪亮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
我费力地向门口挤去,一路拥挤,把吃奶的力都已使上,终于挤出了那个让人快要不能呼吸的狭小空间。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刚接起,就听到苏启泽那鬼吼鬼叫的声音:“你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刚在车上,人多太吵没听到电话声。”我冷静地回答,丝毫不把他的暴躁当一回事。
“那现在呢,快到了?”
我看了一眼前方写着“韩帝园·韩国正宗料理”的招牌:“嗯,马上就到了。”
刚放下电话,把手机放进包里,我就看到前方一辆熟悉的车驶过,上面的车牌号是那么熟悉。没给我思考的机会,一个熟悉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女人从车里走出。那样雪白的肌肤,还有那侧面,我再熟悉不过——那是高氏的千金高婉言,此时她正笑得灿烂,黑而直的长发柔顺而乖巧地披在身后,二人并肩进了饭店。
那家我即将进去的,和苏启泽约好的饭店。
忽地没了胃口,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我呆愣愣地立在那儿。
“没有谁离不开谁,在灰蒙蒙的天际,我们开口说再见,然后,再也不见。”手机一声一声地响着,沙哑的歌声从包里传来。
我机械般地接起:“抱歉,我不过去了。”
按断,关机,阻断一切……
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秋风瑟瑟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然后飘落,街道上、青石路上,到处都是枯黄的叶子。
有些小孩子在一堆发黄的落叶中寻找着叶茎粗的,这样比较不容易勒断。
“我赢了,我赢了!”小孩子愉悦的声音传来,仿佛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也许我们取得巨大成功之时的快乐都远不及他的快乐,它们是简单、不含杂质、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快乐。
如果能够回到小时候该多好,我依然可以无忧无虑地和伙伴们玩耍。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是不是还想再爱一场,再如此深刻地爱上一个男人,然后痛彻心扉?
下雪了,一片片雪花从空中飘落,带着凉意,还有一股深冬的肃杀。
我静静地看,感觉有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流下。
是雪水,还是我的泪水?
我想……应该是雪水,因为我的泪水就算再多,也无法把韩陌淹没,那流来又有何用?
“上车!”车窗被摇了下来,方慕白的面孔出现在车窗处。
我忙抹了下脸,恭敬道:“方总。”
“别愣着,外面雪大,上来吧。”他的声音温和,一如他整个人。
我犹豫了片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把暖气调大一些,走吧。”他淡淡地吩咐司机,然后看向我。
“这么大的雪,怎么不躲一躲?”他整个人往后靠着,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一双眼看着前方,一派慵懒的模样。
我有些拘谨,第一次离方慕白这么近,近到甚至能够清楚地嗅到男人身上那淡淡的古龙水味。我不知回什么好,再加上紧张,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似乎也不在意,仍是一派闲散地坐着,眼睛闭着。
“路又堵了,T市的这条路真是该好好修修了。”
我睁开眼,看向车窗外,一张脸看不出喜怒:“确实,如果这条路能够修好,2路车应该会快很多。”
“2路车?”方慕白眉宇轻轻上挑。
“上下班的时候需要搭公交车。”
“哦。”他淡淡地应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看向我,“来公司多久了?”
贵人果然多忘事。
“三个月了。”我答。
“还顺心?”
“一切都挺好的。”
又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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