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大家那天欢呼着成功了的样子和刚刚于姐走时难过落寞的背影。
我起身,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那个已经被我删掉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只是按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刚宣誓完和他没关系了,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强制自己不要去想,我说:苏小冉,他和你没关系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司总裁,你用什么身份去给他打电话?
不要管,不要想,现在马上给我上床睡觉。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我烧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差点弄出肺炎来,庆幸的是最后被于姐他们送到了医院。其实大家真的都对我挺好的,我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打工的,甚至连合同工都算不上,不过每个人给我的感觉都异常亲切,甚至郭总监和于姐还力邀我毕业后过来工作,我只是笑笑说到时候再说吧,毕竟世事无常,变化总是比计划快。
在医院的时候主要是于姐照顾我,她说和我特别投缘,我特别像她妹妹。
我说:“正好我没姐,那以后你就当我姐吧。”
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好啊,那就这么定了。”还承诺说等我好了带我出去撮一顿,好好庆祝下她又有了个妹妹。
这个时候的普通医院的普通病房都很冷,总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没有交暖气费。不过刚刚还有的这个念头,此刻却因为于姐的关心而放到了一边。
我打了几瓶点滴就出院了,重新回到工作室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黯然的景象,每个人都愁云满面,原本忙得不亦乐乎的大家现在都蔫蔫地坐在原地,这样慵懒颓废的样子还是我来这里以后第一次看到。
“喏,每人一杯菊花茶,清火的。”我尽量撑起笑脸,希望多少能带给他们一些快乐。
“谢谢。”
“小冉回来了啊。”
“身体都好了吗?”
“下次可得注意点。”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表达着关心,态度真挚,我的心里霎时温暖起来。
其实这样的气氛比起大公司要好得多,至少从环境上来说没有那么压抑。
人踩着人往上爬的事情我没少听说,只是自己还是太稚嫩了,苍白的几年,竟然让我与这个年龄本该有的世故脱节,现在一点一点吸收,一点一点努力,有着无法想象的困难与挫败,但是心里总有一股子向上爬的力量。
我走向郭总监的办公室,是这里唯一间像样点的屋子。
我轻声敲了两下门,然后听到里面喊:“进来。”
“郭总。”
“小冉啊,身体好些了?”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岁数应该不大,听说是从英国名校留学回来的,先是在跨国公司里面当技术人员,后来自己出来单干,一手成立了现在的“飞扬”工作室。
工作室大概办了两年,员工不到20个,都是技术人员,而且大多是高才生,像于姐就是博士生,很要强的女人。
飞扬这些年一直在挫折中前行,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不然耀阳起初也不会选择这里。
这些都是我在这里工作时逐步了解的事情。
看着他沮丧的脸,我问:“郭总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你去泡杯咖啡吧。”他摇了摇头,一副不想谈的样子。
“可是耀阳——”
“是我们落后了。”声音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苍老。
我站定,然后看着他那双疲惫的眼:“郭总,有些事情不妨说出来,所有的压力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会憋出病来的。”
他笑了笑,然后说:“没想到我们招进来的秘书还真是负责,S大的研究生真的不错。”然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唉,本来心想飞扬经过这次与耀阳这样的大公司合作会逐渐步入正轨,然后招一批新的员工进来,而且一定要把你留住,只可惜现在的飞扬连能不能存活都是问题,不谈也罢。”
我有些涩然,面对这样的他,我想到了自己那天没有按完的电话号码,心里有些抱歉,却也无可奈何。
“您要加油,我们都相信飞扬会好起来的。”说完我出了屋,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令大家奇怪的是,耀阳并没有收回员工宿舍,这给许多人留下了一线曙光,于姐甚至兴奋地和我说:“准是韩总认为我们还有价值,心里期待着与我们的再次合作。”这样大家才在倍受打击中勉强找到一点奋斗下去的动力。
我问于姐:“员工宿舍没收回,真的对大家有这么大的鼓舞吗?”
她笑着说:“当然。那是商品房,卖出去肯定会赚钱,对那些商人来说,没有可能把等同于钱的东西给毫不相干的人,除非他们认为还有价值。”说完她顿了顿,“所以,也就是在暗示我们还有希望。”然后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我也没再说什么,做着那些琐碎的工作,却也在暗自学习和吸收。
很快,春节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孩子们开始买鞭炮,到处都能听到一些淘气的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各大购物场所也异常红火。
T市的大街上充斥着一股新年将近的喜气。
“小冉,过年了我得回趟老家,你去哪儿过?要不然和我一起回去?”于姐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回家去过,好久都没回去了。”
她听我提到回家才放下心来:“那好,过年是该和家人待在一起。”
然后笑着向我挥手道别。
只是那个家如何回得去呢?
上次小弟不知打哪听来我和韩陌离婚的事,然后回家大肆宣扬,说是我主动提出的,还说是我要求过高,说是我……
每一句话都寒透人心,我真想抓过他来问。
你看到了吗,还是亲耳听到的?你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吗?你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吗?
不过我知道没用,我妈是一个思想很保守的女人,并且一向偏爱弟弟,甚至可以说是溺爱,往往我解释几十句顶不上他说的一句,更何况她是如此以韩陌是她女婿自豪,所以听到这事后,竟然在电话中气愤地说:“你有能耐,有脾气,当初结婚也是说结就结,现在离婚更是,和家里都不商量,你到底把这儿当你家没,我还是你妈不?”
“妈——”我想要解释,却不知从哪开始。本来心里就已经满是怆然,现在竟然被自己的亲人这样硬生生地将伤口撕裂开来,那种痛,那种凄楚的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认死理的母亲却没给我那个机会,气呼呼地说:“不复婚就别回家了!”
嘟——
电话挂断了。
于是大年三十,我一个人坐在空寂无人的宿舍里,望着窗外,往事一幕一幕浮现。
20岁的年纪,韩陌拉着我的手,他说:“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牵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宽大的手掌传来的热度,暗自想:就算不是好地方我也随你去,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步行到了那所谓的好地方,一片黑暗,荒芜空旷。
我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道所谓的好是在哪里。
突然天空放亮,璀璨的烟花在天空曼舞,映红了T市的整片天空。
他说:“送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感动莫名。
送我吗?送的是这绚烂而美丽的烟花,还是这被染红的天空?
我想应该是这璀璨如花的爱吧,只是现在却如烟花一样消逝,留下的是长久的伤痛与苦楚。
不知何时,我竟然走到了大街上。三十的夜晚,街道上的人却很少,只有出租车非常频繁地穿梭着。
我走到那片空地,站在那,仰望着天空,寂静漆黑的天空。
不知是谁放了一束烟花,盛大到连这片空地也落了些许光亮。
天空变得绚烂起来,一下子刺着了人的眼。我微笑,眼中蒙眬一片。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恍惚,差点被一辆车撞上。司机骂骂咧咧了半天,说是大过年的,我不想活,他还想好好过年呢。
风吹了起来。其实我想好好地活着,想活得比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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