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瞥了瞥孟惊羽神色,心中暗叹:杜勤终究做的不够圆滑。
刚入城的几日,孟惊羽一直忙于接手清平郡原驻守军城防和日常军务政务,因为无人伤亡,他就没有立刻着手看顾火灾救济一事,想着稳定局势再行处理也不迟。
就在这个时候,杜勤抢先以“儿子喜爱赏灯的不良嗜好导致城池被攻陷”为由,救济了所有在火灾中受到损失的百姓。
这下子,不仅堵住了城中民众的嘴,而且这样大方的认下来自己的罪过,反倒是间接的给自己洗了白。杜家在清平郡的地位也是更上一层楼。
而若是孟惊羽做的这事,那这结果只怕就要换成百姓夹道欢迎皇子回朝了。
杜勤和孟惊羽抢活干,孟惊羽心里能爽就怪了。
“那夜的火看似极大,但实际城中所受损失却不大。救济的米粮银钱虽不多,可主帅挪了军粮军银来做他用,总归没有这样平淡带过了的好些。而且军中储备总是越多越好,至少看着数字都能够稳定军心,让兵将们安心打仗。”林世卿随着孟惊羽的脚步路过了杜勤府邸,仰头看向身侧的人,淡淡的开口劝慰。
林世卿这样说话自然是有自己的企图,杜勤毕竟是自己的人,他这番接济灾民银钱的作为虽是自作主张,称不上有多聪明,可总不能让清平分舵就这么被他连累了去。他在孟惊羽这里点起的火,自己还是要负责灭了的。之前自己冒替杜羡之的身份在城里这样一顿大张旗鼓的造谣生事,他若不怀疑自己才是怪事。所以自己不维护一下杜勤反要惹他猜忌,只是这话却也不能说的太明白了,顺坡下驴也得是缓坡,更何况是这么一位金贵的龙子龙孙。
正在环顾四周的孟惊羽,听到林世卿的话音“恩”了一声,刚一低下头去,晶亮卓然的眸子便触上了林世卿的柔软淡漠的眼神。
在男子的眼光来看,林世卿长得并不算高,大约要比孟惊羽矮上个脑袋。从孟惊羽的角度,刚刚好能看到林世卿小巧秀气的下颌和纤细修长的脖颈。
孟惊羽每次一见到他,心里总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如女子一般柔弱的身体,眼睛里却总是笼着轻烟淡幕一般让他看不清楚,愈发吸引着他想要一探究竟。
正兀自愣着神,他便又听林世卿道:“冬季是难得的好机会。南方的军队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即便是不怕齐国趁虚而入,他们也绝不敢轻易调来对付我们。西面的军队有我们周国牵制,加上平西将军和关西候梁轩之间的……殿下自然也不需要担心。休养生息固然有道理,但是战事一旦耽搁,殿下的皇兄一派叛党便极有可能转去南边寻找镇南候曾胥的支持,到时楚国极有可能就会落下一个划江而治的结果。”
孟惊羽闻言缓缓收回目光,玩笑似的说道:“先生说的着实有理,本殿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明明是我楚国内政,先生却怎么好像要比我还要更着急一些?”
林世卿敛下双眸,仿佛早就料到孟惊羽会有此一问,淡笑答道:“殿下多心了。世卿只是放心不下朝中之事,很难随军久呆。所以自是希望殿下能够快些回朝,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孟惊羽抿着笑的神情不变:“先生说的是,本殿自然也希望能够快些各归各位。只是本殿力有不逮,能有所缺,这一路下来还要多多仰仗先生,便如清平一战——若非先生这支奇兵孤军深入,这第一仗,殿下也不会赢得这么轻巧不是?”
林世卿静默片刻,孟惊羽在试探他的底线,他如何不知。
这场仗,孟惊羽不仅在和他哥哥打,也是在和他博弈。
“殿下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能够如此顺利拿下清平首捷,世卿充其量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小小军师,而殿下才是那个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人。”
孟惊羽笑意深深,却并不为其所动,反问一声:“是吗?”
林世卿缄口不言。
孟惊羽见他不再回答,笑了笑当先继续往前走去,林世卿随后提步跟上。
又过了一会儿,林世卿见天边远远一簇烟花爆开,终于安下心来。
华灯初上时分,孟、林二人才走过大半城池,林世卿见孟惊羽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肩膀,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了尽快熟悉地方军务政务,几近事必躬亲,日夜辛劳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完诸多事务,当下体贴的提醒道:“天色已晚,殿下尚未用膳,世卿也有些饿了,不如明日再继续,殿下认为呢?”
孟惊羽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他一眼,见他的鼻尖已经被冻得红红的,回道:“也不急着明儿就继续。这几日天寒风凉,正是降温的时候,等到稍微回暖些再出来也不迟。”
林世卿楞了一下,藏在斗篷里早就被冻得通红的手又不自觉的搓了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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