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因萧太后而不愿独活。
如今,他为萧太后而愿意去死。
他挡住了长剑。
背对那把他没任何办法化解的长剑,用那早已支离破碎的身子挡住了教皇激射而出的一剑。
扑哧!
长剑自后背悍然刺入,又从前胸穿透而出,再度贯穿了楚河那如一滩烂泥般无法支撑的身体。
“唔——”
长剑自胸口冒出来。楚河浑身冰冷得如同堕入千年寒冰之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那染满鲜血的脸上因疼痛而剧烈地抽出起来。但很快,当他瞧见萧太后那痛苦到无法自持的脸庞上。他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哗啦。
仿佛是回光返照。楚河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用手抹掉脸上的血水,努力让自己的微笑不那么难看,不那么像哭。随后唇角微张,口吻轻柔地说道:“姑姑,他们说你死了…”
萧太后泪流满面,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美眸中盈满了水色,竟是模糊了视线。连近在咫尺的人儿也看不清,看不仔细。
“姑姑没死——”萧太后抬起那双纤细的素手,捧起楚河那张看了二十七年,却怎么也看不腻的俊美脸庞,颤声道。“姑姑一直在等你。”
“唔。”
楚河口中又是涌出一口血水,但他迅速用手掌堵住,也许是担心姑姑见血会不舒服,他又生生咽了下去。直至气息平稳了一些,他才强挤出笑容道:“姑姑没死,那我就放心了。”
萧太后美眸中蕴含千万感情,却难以汇聚成一句有力量的话语。她只是轻轻摩挲那随时可能倒下的楚河的面颊。竟是无言以对。
她不出声,楚河亦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就这般安详而认真地凝视萧太后那美丽的面庞。不言不语。
他很少敢这么直白地欣赏姑姑的容颜。
就像小时候,他总是怕看姑姑的脸色而坐在门槛上吃饭,怕被姑姑责骂而偷偷摸摸回房,不敢制造任何的声音。一旦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如房间,一旦房门口响起姑姑那熟悉而令人畏惧的脚步声时。不管楚河睡得多晚,大脑有多困。他总会飞快地爬起床来。怕被姑姑责骂,怕被姑姑严厉的眼神瞪视。
他怕。
也许,只是因为爱?
这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你靠近一些。姑姑看不清你的脸。”萧太后轻轻捧着楚河的脸,温柔地说道。
靠近一些?
楚河往前走了两步。
“再靠近一些。”
萧太后说完这句话,往前大步而行。
扑哧!
剑锋刺入身体的感觉冰冷而发麻。仿佛瞬间便抽干了萧绾青的力气。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猩红的血迹。整个身子亦是再也无法支撑。而是轻轻地环住楚河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喃喃道:“抱住姑姑…”
剑锋从楚河后背刺入,又从胸口穿出。再由萧绾青胸膛刺入。仿佛丘比特的箭,贯穿了他们。也锁住了他们。
鲜血从楚河的身上流出,鲜血从萧绾青身上流出。然后通过剑锋,交融在了一起。就像他们的身体一样,此时此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开。
“姑姑——”楚河心痛不已,比身上所有的痛来得还要强烈。紧紧搂住萧绾青那纤细柔软的腰肢,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萧绾青安详地依靠在楚河的肩头。人生头一次这么安稳,不孤单。她恬静地闭上眼,偎在楚河肩头,轻声道:“你若死了。姑姑也不愿活了。”
你若死了!
姑姑也不愿活了!
也许只有到死这一刻,萧太后方才敢说出这番话语。
也许只有到死这一刻,她才能解开那永远困扰她的身份。
就像那句电影台词:喜欢可以放肆。但爱要克制。
这个肩上扛了太多太多的女人到了此刻,终于不再克制。也不需要再克制。
她终于可以踏实地依偎在他怀中。终于可以安静地搂着他,与他紧紧抱在一起。没有顾虑,不再克制。就像电影电视小说里的男人女人一样。放肆而尽情地挥霍。挥霍积压了一生的情感。
哪怕给她挥霍的时间是如此短暂。
哪怕她能享受的幸福是那么的苦涩。
可她终究不再孤单。再也不会寒冷。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用生命点燃一副又一副美丽的画卷。满面含笑。
她静静偎在了他的怀中。
就像儿时生病感冒难过了,他也会偎在她的怀中那样。
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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