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公见猪八戒去邪归正,更十分喜悦,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谢唐僧。
猪八戒上前扯住高太公道:“岳父,请我拙荆出来拜见公公伯伯,如何?”
孙悟空笑道:“贤弟,你既入了沙门,做了和尚,从今后,再莫题起那拙荆的话说。世间只有个火居道士,那里有个火居的和尚?我们且来叙了坐次,吃顿斋饭,赶早儿往西天走路。”
高太公听孙悟空这般说,忙甩开猪八戒,摆了桌席,请金蝉子上坐,孙悟空与八戒,坐于左右两旁,诸亲下坐。高老把素酒开樽,满斟一杯,奠了天地,然后奉与金蝉子。
金蝉子道:“不瞒太公说,贫僧是胎里素,自幼儿不吃荤。”
高太公道:“因知老师清素,不曾敢动荤。此酒也是素的,请一杯不妨。”
金蝉子道:“也不敢用酒,酒是我僧家第一戒者。”
猪悟能慌了道:“师父,我自持斋,却不曾断酒。”
孙悟空道:“老孙虽量窄,吃不上坛把,却也不曾断酒。”
金蝉子道:“既如此,你兄弟们吃些素酒也罢,只是不许醉饮误事。”
遂而他两个接了酒杯。各人俱照旧坐下,摆下素斋,说不尽那杯盘之盛,品物之丰。
师徒们宴罢,该太公将一红漆丹盘,拿出二百两散碎金银,奉三位长老为途中之费。又将三领绵布褊衫,为上盖之衣。
金蝉子道:“我们是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怎敢受金银财帛?”
孙悟空近前,轮开手,抓了一把。叫:“高才,昨日累你引我师父,今日招了一个徒弟。无物谢你,把这些碎金碎银。权作带领钱,拿了去买草鞋穿。以后但有妖精,多作成我几个,还有谢你处哩。”
高才接了,叩头谢赏。
高天宫又道:“师父们既不受金银,望将这粗衣笑纳,聊表寸心。”
金蝉子又道:“我出家人。若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饼果,带些去做干粮足矣。”
猪八戒在旁边道:“师父、师兄,你们不要便罢。我与他家做了这几年女婿,就是挂脚粮也该三石哩。丈人啊,我的直裰,昨晚被师兄扯破了,与我一件青锦袈裟;鞋子绽了。与我一双好新鞋子。”
高太公闻言,不敢不与,随买一双新鞋,将一领褊衫,换下旧时衣物。
那猪八戒摇摇摆摆。对高太公唱个喏道:“上复丈母、大姨、二姨并姨夫、姑舅诸亲,我今日去做和尚了,不及面辞,休怪。丈人啊,你还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过活。”
孙悟空喝道:“夯货,却莫胡说!”
猪八戒道:“哥呵,不是胡说,只恐一时间有些儿差池,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金蝉子在一侧瞧着,这猪八戒,这般看来似乎是痴情之人,和高翠兰不过三年夫妻,似乎难以割舍,却又不提去道别之事,连问都不问高翠兰一句,与面上的不舍相去甚远。
猪八戒在做戏!猪八戒对高翠兰根本没有感情!
那么,猪八戒借此在掩饰什么呢?
金蝉子看猪八戒这般作为,实在有些倦了,道:“少题闲话,我们赶早儿去来。”
遂此收拾了一担行李,猪八戒担着;牵了白马,金蝉子骑着;孙悟空肩担铁棒,前面引路。一行三众,辞别高老及众亲友,投西而去。
师徒三人走后,高翠兰倚在窗口,远远遥望西行的背影,已是泪流满面。
只叫不相遇,相遇误终生。
猪八戒没有回头,金蝉子却回头看了一眼高老庄,眼中多有不解。
满地烟霞树色高,唐朝佛子苦劳劳。饥餐一钵千家饭,寒着千针一衲袍。意马胸头休放荡,心猿乖劣莫教嚎。情和性定诸缘合,月满金华是伐毛。
三众进西路途,有个月平稳。猪八戒多次问金蝉子,当日在云栈洞要说的是何故事,金蝉子闭口不言,只是让赶路。行过了乌斯藏界,猛抬头见一座高山。
金蝉子停鞭勒马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须索仔细,仔细。”金蝉子何等眼光,自然瞧出山上佛光缭绕。
猪八戒道:“没事。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他。”
金蝉子道:“他有些什么勾当?”
猪八戒道:“他倒也有些道行。他曾劝我跟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
师徒们说着话,不多时,到了山上。
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闹聒聒,山禽对语;舞翩翩,仙鹤齐飞。香馥馥,诸花千样色;青冉冉,杂草万般奇。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有朵朵祥云。真个是景致非常幽雅处,寂然不见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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