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宫里的日子怎样,时间总是像流水般过去的。
这大半年里,亦蕊也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
每日晨起,便整装前往永和宫向德妃请安。年方四岁的胤祯很喜欢这位嫂嫂,请安后,亦蕊都会与十四阿哥嬉戏小半个时辰,偶尔会在永和宫与德妃母子一共进了午膳再回海定阁。
而云惠也在这半年,正式封为格格。每月初一十五,胤禛定会陪同亦蕊进晚膳,并歇息在她房中,但二人并无任何肌肤之亲,亦蕊对男女之事本就懵懂,以为二人并头而卧便为夫妻之礼。其它时候,除了除夕家宴、寿宴等需要二人共同出席的场合,亦蕊几乎见不到胤禛,就算见到了,也几乎相对无话。
云雁经那一难,真正成为亦蕊的心腹宫女,云秋也在其影响下,一心伺候亦蕊。凝秋仍一副不愿惹事上身的模样,但却对亦蕊时常提点。有了凝秋的提点,亦蕊对宫中礼数、嫔妃方心中有数。亦蕊知胤禛心中无她,干脆不做他想。除了去永和宫外,便与云雁她们做做女红、练练字,说说笑笑,也好打发时间。
这日,亦蕊按往常一样,往永和宫请安。一踏请殿门,连安还来不及请,胤祯便欢呼地向她跑来,拉着她讲故事。
德妃一手轻按着太阳穴,一手挥挥帕子,笑着说:“十四阿哥一早起来,便惦念着你。真拿他没法子,请安就免了,去吧!”亦蕊被十四阿哥扯得没法子,只得匆忙向德妃福了一福,算得尽了礼数,跟着胤祯往后殿走去。
故事讲了一半,亦蕊突然想起前几日闲时,为胤祯缝了个布老虎,还在凝秋身上。唤了几声,不见凝秋前来。倒是跟在胤祯边上服侍的元香应道:“刚才德妃娘娘唤凝秋去问话,福晋是否需要奴婢遣人前去看看?”亦蕊听得此言,不知为何,心下忐忑。随及对胤祯说:“十四阿哥,这故事略感乏味,不如我们玩捉藏吧!”比起听故事,好动的胤祯当然更喜欢玩捉藏。胤祯拍着小手说:“那我这就躲起来,你来找我。”亦蕊笑着说:“这可不成。你常居永和宫,你要藏起来,我定然找你不到。要不,这样,我和元香、元蓉躲起来,你来找我们。若你能找到我,我就送你一个礼物。”胤祯高兴地跳起来,三脚并两脚趴到床上,头蒙在被子里,向后挥着手说:“快点快点,开始了!”
元香元蓉自是找地方去躲藏,而亦蕊却快步向正殿走去。正殿左侧,有一条长廊,此时阳光正炽,值班太监宫女不由都转自右廊,鲜见些洒扫宫人,也都见惯了亦蕊在永和宫行走,远远避开。
亦蕊伫在长廊边窗下,只听德妃与凝秋间,絮絮谈及胤禛日常的一些琐事。闻及前段时间胤禛风寒,德妃流露出急切关怀之意,亦蕊心中暗暗感叹,母子之情真果然血浓于水啊!
亦蕊正待离去,忽听德妃提及:“那拉氏可否侍寝?”凝秋答道:“未曾。福晋年幼,身子还未长开,至今初潮未至,不便侍寝。”亦然闻言不由脸上一红,听得德妃恨恨说:“这可给云惠那小妮子钻了空子,四阿哥还是常常歇在她房中吗?”凝秋轻轻唱喏,随即殿内传来茶盏掼地之声。德妃怒道:“荣妃安的什么心本宫怎会不知?胤禛年幼就安插这么个女子在她身边,教会他纵情声色。无非想让胤禛在皇上面前落个好色之名,失了宠爱,好突现她的三阿哥胤祉聪明才干。胤禛这孩子也不争气,本宫已提点他多次,均听不入耳。还不如胤祯懂事听话……凝秋,你今年多大了?”凝秋说道:“还差几个月就满二十五了?”德妃道:“二十五,就可以离宫了。不过在离宫前,你得帮本宫帮件事。”凝秋急急打断:“奴婢何德何能,只求平安出宫,伺侯双亲,求娘娘成全。”德妃说:“你能不能顺利离宫尚不知晓,又何来侍奉双亲。听命于本宫,才能保得住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本宫再赠你一份丰厚嫁奁,如何?”殿内,久久无人回音。亦蕊站在长廊上,此时近午,暑气上升,已然全身是汗,口干舌燥似有晕晕然状。突然,有人抱住了亦蕊的双腿,胤祯欢呼叫道:“原来你躲在这里!可找到你了!”亦蕊心知不能再站在殿外,便牵着胤祯之手,来到殿内。只见凝秋仍跪在殿中,德妃悠然喝着茶。亦蕊施下礼去,笑着说:“额娘,儿臣与十四阿哥玩得忘形,且来讨杯水喝。”德妃见胤祯的小脑袋上满布是汗,心疼不已,忙唤下人取来冰镇绿豆百合汤,边轻责道:“十四阿哥年幼贪玩,你怎可也随他如此。这日头多毒啊,万一十四阿哥中暑得病,本宫定要开罪于你。”言罢,德妃自觉话语过重,“你也快把绿豆百合汤进了,解解暑气!”“谢额娘!”亦蕊又是一福,接过汤碗,很想一饮而尽,但深知宫中规矩,浅抿几口,便搁下了。将布老虎赠予胤祯后,亦蕊便带着凝秋退回了海定阁,她心中固然疑点重重,却见凝秋那沉重的表情,不敢多问。
午膳过后,亦蕊自觉有些头晕乏力,躺上床去,竟然昏睡到月上柳梢时。醒来后,首先感觉额上有条冰冷的手巾,云雁正坐在她的身侧。见她醒来,云雁与云秋一个端药,一个扶她起身,云雁说:“福晋,快喝药吧!定是今日外出受了暑气,太医已来看过,药刚刚煎好,喝了就会好的!”这次中暑,亦蕊病了小半个月,日日全身酸软无力,卧在床上。隐隐中,亦蕊感觉到德妃、荣妃、胤禛都来探望过她,而各宫娘娘得知后,也送来了养身补品。很奇怪的是,这几日,都没见凝秋出现过。
这日是八月初一,胤禛照例来亦蕊房中用膳。见到她那愈发惨白的脸庞,胤禛略敢心软:“进宫半年,你却越发单薄了。”亦蕊笑笑不答。胤禛又说:“明个儿,我要随皇阿玛塞外打猎,大约要去半个月。你身子不好,这阁中之事,交云惠帮你打点便是。”亦然点点头,心下黯然,其实自入宫后,阁中事务一直没有交予她的手中,而随驾出塞这类大事,身为福晋,要到临行前一日方得知。若非今日是初一,怕是胤禛离宫,她也未可知。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胤禛将一碗温热的冬瓜盅汤送到她的手里,只听他说:“多进些,你需要多补补。”亦蕊抬起头,,二人目光一触及逝,亦然心中怦然一动,鼻头一酸,泪险险要流出。胤禛匆匆用完最后几口饭菜,凝神看了一眼亦蕊,叹了口气,起身说:“我要离宫多日,云惠那也得去看看。你身子不好,早些歇下吧!”说罢,转身即走,走到门口,忽听胤禛留下一句话:“好生伺候福晋,若爷回来时,她还这病恹恹的样,爷全打发你们去慎刑司!”亦蕊的泪再给禁不住,缓缓流下……
胤禛离宫后三日,午后,亦蕊斜斜卧在榻上,胡乱翻着一本《花间集》。听得下人来报,云格格求见,便欲急急起身。未等起身,眼前便多了个俏生生的丽人。云惠自封得格格,备受胤禛疼爱,珠宝锦衣赏赐不断。内务府分下的料子,时令用品,也都先由她挑选,亦蕊性格平淡,不与相争,就算听闻下人谈起,也只一笑了之。这云惠今日定是特地打扮过,一身浅碧底百花孔雀氅衣,衬得她越发清丽可人,笑意盈盈。
只见云惠福了福身,道:“听得福晋病了这些日子,无奈阁中事多,一直未曾探望。这几日,四爷出塞,方得腾出空来。望福晋莫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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