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墨听到这响动,忙抬起头,对上了崔璟萱那双泛着无辜神色的灵动的眸子,困顿尽失。
她一面惊喜地推了推旁边还歪着打盹的侍竹,一面续续说道: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药还在煎着,倒是小厨房一直备着清爽的银耳百合粥,奴婢这就去给您传膳。您病着的这几天,可把夫人少爷们担忧坏了,前个您发烧,太太连夜守着,昨晚亲自喂了您药,又守了许久才走。”
说完便侧身退下,去叫丫头们传膳了。
一旁的侍竹,跟崔璟萱关系最为亲近,眼见着病了几天的小姐脸色好了很多,也有了精气神,终于眉开眼笑道
“是啊,小姐,这两天担忧死我们了,这下可算是好了!”语落,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诶呀,我得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妈妈,然后再去给夫人知会一声。”于是,便告罪一声急匆匆地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床上的崔璟萱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门口刚刚掀了帘子进来的侍墨看到了这一幕,眼底也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手上却没闲着,从一旁二等丫鬟桐儿的手里接过剔透莹润的玉白小碗,又吩咐雨绯、雨晴小心地扶起大小姐。
铃儿见状赶忙在璟萱身后垫上勒丝团花大迎枕,并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又拉过一条遍地红撒花织锦的毯子轻柔地盖上,边柔声劝慰:“四月份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凉气的,姑娘仔细着身子,别吹着风了。”
侍墨侧坐在大床边上,手轻轻捏起羹匙,在小碗中转着,慢慢舀起一勺泛着百合香气的素粥,仔细吹了,才缓缓递到璟萱嘴边。
璟萱一口一口地喝着百合粥,内敛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丫鬟:
侍竹、侍墨是她跟前的一等丫鬟,桐儿、铃儿是她的二等丫鬟,雨绯、雨晴、雨青、雨烟是她的三等丫鬟。玉青在外面看顾她的药,而雨烟之前因为家里祖母离世被安国公夫人特准回家守丧去了。
侍墨来到她身边四年了,出身安国公夫人娘家王家,年约十四,是丫鬟里面年纪最大的。长相秀美,聪慧沉稳,勤劳能干,谨小慎微,又安守本分、从不多言碎嘴,行事稳妥异常,最得看重,掌管萱阁私库,是这萱阁丫头里面的头一份。
侍竹,性格活泼,开朗灵动。本就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子,是国公爷身边大管家的嫡孙女,一开始就是一等丫鬟,被王氏找来做她的玩伴,自幼跟她一起长大,比她大三岁,今年十岁。单纯跳脱,但好歹胆大心细,知轻重,有分寸。
桐儿铃儿今年都是十一,也是家生子,一个勤恳认真,女工最是优秀,掌管针线绣房,一个机灵细心,掌管着小厨房。
另外四个丫鬟雨绯、雨晴、雨青、雨烟也各有特长,分别管着璟萱的内室、衣服、首饰、装扮。而王妈妈,是王氏身边的老人了,跟着王氏从王家嫁到了国公府,王氏爱女心切,把她调到萱阁照顾看管崔璟萱,现在是萱阁的管事妈妈。
饿了许久的崔璟萱在侍墨的投喂下十分香甜地喝完了粥,又等着药端来了,皱着眉头喝下去。崔璟萱把自己窝在迎枕里,拈起一个蜜饯轻轻咬着,驱散着嘴里的苦味。
上一世,她喝了无数的药,中药、西药。药的味道熏染了整个人生。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再也不要吃药了,她要健健康康、永不喝药、长命百岁。
太医开的药方、又有安国公府的珍品药材用着,崔璟萱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像做昨天那样晕沉乏力了,但是还得在床上呆着,活泼的墨竹便带着铃儿在一旁逗趣,讲一些府里的新鲜事和笑话给她解闷,一时间,萱阁一扫前两日的阴沉压抑,一片欢声笑语。
安国公夫人王氏得知了她病情好转的消息,喜得恨不得马上来看她,但无奈被自己三岁的小女儿、崔府嫡次女崔璟雯闹腾地走不开身,便只派了自己得力的大丫鬟春兰带着许多精致可爱的小玩意来看她,供她赏玩。
这一日匆匆过了,第二日,外面春光正好。崔璟萱也下了地,在萱阁吃过早饭后,待着晨起的料峭寒气散了,收拾妥当,带着侍墨跟桐儿去海棠苑给母亲王氏请安。
至于安国公府的老太太,她的祖母李氏,已在近一月前去京都南郊的万安寺礼佛一月,再有几日才归府。
王氏的海棠苑坐落在安国公府后宅正中间的位置,是整个安国公府第二大的院落,最大的是在海棠苑正后方的老太太的青松堂。
崔璟萱的萱阁在海棠苑的东面,离海棠苑很近,穿过一条蜿蜒的回廊,再经过崔府那片精致妍丽,大气优雅的花园,迈过一座玲珑的拱桥,就到了海棠苑。
崔璟萱迈着小身板走在花园里,心里乱纷纷的,满园的姹紫嫣红都看不进眼里。
那是对原主千疼万宠的母亲,可是在她心里,她对母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高贵优雅、柔美又飒爽的,对她疼了十八年的,即使她身患绝症也不放弃,为她流了无数眼泪的母亲。
她对这位国公夫人的所有感觉都来自这个身体记忆里的印象,她知道,她是一个好母亲,可是,这记忆远远比不上她十八年鲜活的回忆。
她想要以这个新的身份活下去,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可是她内心里还有着一份深沉的愧疚,那是对逝去的原主的愧疚:
她占了她的生命,占了她的身份,占了她的亲人,占了她的一切,可是她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甚至连一声谢谢或者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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