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近二月底了,京都倒还是掩着冰寒,一片瑟瑟,只隐隐约约透着几分绿意。一路南下,通往平城的官道上,却愈来愈感觉到浓烈的春的气息。
平整开阔的道路上,稀稀两两几辆马车辘辘驶过,到底南郡繁华,间或有商队浩荡地走过。
崔璟萱有些无力地靠在车厢上,按着额角闭目休息,手里粘着的帕子轻飘飘地垂在眼上,遮掩了眼角一圈淡淡的黑影。
“小姐……”坐在对面的侍竹看着,忧心地唤出声来。侍墨看了她一眼,蹙着眉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长日的路途实在受累,因着要照顾女眷,崔家的车队,走走停停,已经走了二十四五日了。舟车劳顿,一行大部分人都没了精神。
她们这些侍候的倒还好,就是年岁还小的崔璟雯,都活蹦乱跳地,一路叽叽喳喳,沿途都能听见嬉笑声。可怜了她家小姐,初始还好,还能精神颇好地挑开帘子惊奇地看向外面的花草景致,偶尔赞叹几声。近些日子不知是怎地了,懒怠地愈发没了精神,看着倒像病了一般。
崔府这一行,是去平城看望生产在即的崔家二夫人,都说十月怀胎,实则九月份就已经足了,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个时间了。
赶在月前,王氏便已经禀了老夫人,打算来平城一趟。当初她待产时,乔氏茹华可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都,这份情义,实在难得。现在,茹华双生,她担心地紧,索性府里就那些事,老夫人管着,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原定的人,不过王氏,连着幼女崔璟雯、幼子崔璟晨。崔璟雯年幼,照顾不了自己,她放心不下,这丫头又实在粘人,哭得厉害,她无法只能带着。崔璟萱她原是不想带的,路途遥远,心疼她受不住。
本已经收拾妥当,临了,老夫人却直接让她带着崔璟萱。王氏念着江南一趟也是难得,她是去过江南的,见识过那与楚京的风光全然不同的秀美繁华,倒真是意动。萱儿的钟灵毓秀,本就不该拘在闺阁里,她的世界,该更广阔才是。
“大小姐,您还好吧?夫人说还有两日就到了。您再忍忍。”王氏身边的婢女夏琴小跑着过来,随在车子旁边,隔着帘子,在车窗边上传着话。
前面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崔璟晨回过头看见了,登时趋着马凑了过来:“怎么了?萱儿没事吧?”
崔璟炎有自己的事情,一来回耗时过多,自是不能来的。得了便宜的崔璟晨初始还窃喜不已,看着妹妹的憔悴的样子又心疼地什么旁的心思都没了。只盼着快快到达。
“哥哥,我无事。”崔璟萱无奈,她张了张嘴,到底解释不得。老夫人的打算真真奇怪,她愈发看不懂了。解释不得,只得苦着脸安抚着自家哥哥,又朝着夏琴宽慰几句,让她回去给王氏安心。
平城城门口,早有得了信的崔家二房派了人侯着,下人们穿的齐整干练,眼巴巴瞅着青砖城门口那边进来的方向。一溜的喜气洋洋,神采奕奕。
“大夫人来了……”前面传来几声欢喜的呼叫,连着又是一叠声儿的叫嚷和喜气的笑声。引得平城门口的过路人都大着胆子往这边瞧了瞧。
崔家下人们已经赶上前来,只隔着帘子恭敬地请了安回着话,王氏挑开帘子,贵气又温和地应付着,大家主母的风范展露无遗。广众之下,贵族自矜身份,寥寥几句就罢了,况风尘仆仆,先回府里才是正经。
崔璟萱坐在车里,薄施了些脂粉,换了身明艳些的衣裳,衬的肌肤如玉,面庞更显明丽精致。虽遮了虚弱憔悴和精神不济,倒更因着身体的不适显出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美感,病美人一般又娇又怜。
对面靠近车窗坐的侍竹背紧紧靠着车壁,身子斜侧了些,一手揪着车窗上的帘子,悄悄拉开一些。有侍墨盯着,倒没敢放肆地掀开,只歪着头偷偷地透着缝看向外面,眼睛睁得大大地瞧着,忽然转过头来,一手有些兴奋地指着外面一个人影。
“小姐,快看,那个是谁?”
“嗯?”
崔璟萱顺着那条缝看出去,却只见了周围繁华的街市和熙攘的人群,前面王氏的车厢还是那般,只在旁边多了个中年仆侍。
街坊商肆林立,和京都一样纸醉金迷,少了些严肃大气,却处处透着不一样的柔美秀丽,更加飘逸潇洒。
侍竹说的是什么人?
原先还兴奋的丫头跟着她看了过去,四处瞅了瞅,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诶,怎么不见了?”
过了许久,已经快进二叔家的宅子了,崔璟萱都要忘记这一茬了,思索了一路的侍竹却拍了拍脑壳,小声惊呼:
“小姐,我刚刚一定是看到了仙人……”
崔家二老爷崔元信是这平城的父母官,风评颇好,向来得民众爱戴。崔家的人马渐渐走远,街道上的民众才慢慢聚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兴奋地讨论着。
“咦,刚刚那不是崔老爷家的大管爷吗?不知让这位爷亲自来接的是谁啊?”
“诶呀,刚刚你没看到啊,那车厢上挂的可是崔家的牌子,瞧瞧那护卫,多气派,瞧瞧那丫鬟婆子,装扮首饰,一看就是厉害人家。”
“我听到崔府的下人们喊大夫人了,那不就是京都崔家的安国公夫人吗?”
“京都崔家,那可了不得了!崔府上最近也是喜气着哩!”
“可不是嘛,崔大人的夫人前个诞下两个嫡女,府上高兴坏了,大办宴席,就在巡抚府邸门前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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