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抚摸着一匹马,从矫健的四蹄和高大的骨骼来看,这是一匹少见的神驹。但是他走近之后才发现这匹马瘦得很,透过白色的皮毛下就是嶙峋的骨头,身上的白毛下有很多伤口,像是长时间都被主人虐待,做了许多重活却吃不到一口饱饭。
“涑儿你认识这匹马?”他走到她的身边,才看到这匹马伸出舌头舔着赫连涑的手心,这幅温顺的样子让人心暖。
赫连涑也不回答他,用他听不懂的燕语和这匹马在说话。黑白分明的眼中有晶莹流转的光泽,一张脸上交织着喜悦与悲伤的神情。
看到有人在逗弄他的马,一个商贩急忙跑了过来,“呦,两位客官真有眼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神驹,只是寻常人都难以驯服它。”
当他看见赫连涑伸手抚摸这匹马的时候,震惊地尖叫起来,“没想到这匹马竟听你的话,你是不是它一直在等的主人啊?只要一百两金子,我就卖给你。”
一百两?她将它卖出去的时候才值五十两,现在它受了一身伤反而涨价了。
“飞龙,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走我还骑着你回到大燕好吗?”两年而已,她变了,落了一身的伤痕,没想到它也是一样。谁能看出它曾是燕王最爱的千里神驹——飞龙玉马?
容潋却一眼就看出这匹马已经受了不少折磨,老伤新伤交叠在一起,瘦骨嶙峋,就算是被买下来好好养着,也活不了多久。
“涑儿要是喜欢就将它买下吧!”一百两而已,对他来说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钱罢了。
他说完,赫连涑抬起了脸,透过眼中的泪光冰冷地望着他,唇边一片嘲讽。
“我从没有这么恨过你们夏朝人。”她眼中的恨意浓烈,动手解开了玉马的缰绳将它直接牵走了。
他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如何惹着她了。从怀中掏出钱递给了商贩,又向赫连涑追了过去。
“涑儿,不要乱走!随我去住店,明日就要穿过沙漠了。”他从背后跑来,抓住了赫连涑的手,用力一扯就让她转过了身子面对着他。
“怎么生气了,只不过是一匹马而已。”清眸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一脸的冷意,他完全不明白。
“可有刀吗?”她轻轻的问,淡漠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有”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把短刀,刀柄华美,出鞘之后冰冷的刀锋好似霜雪,“你要了有何用?”他有些不安,望着赫连涑的每一个动作。
她伸出手蒙住玉马黑亮的眼睛,她从马背上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的情况。它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更不能随着她穿过沙漠回到大燕。
“玉马,谢谢你当初送我穿过沙漠,可是我却不能履行诺言带你回去了。”她一刀落下,割破了它的动脉。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了赫连涑和容潋满身。它深深望了一眼赫连涑,自己曾经的主人。前蹄缓缓跪地,瘦骨嶙峋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脖颈间喷涌出的血浸湿了她的绣鞋,指尖的短刀落下,她走到了城门边大口喘息起来。明明心口是那么痛,随着她的呼吸,难忍的痛楚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却还是哭不出来,泪已经流尽了。
当初她还是稚嫩天真的少女,骑着玉马穿过荒野沙漠,日夜兼程只想赶到夏安去见容珏一面。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但最后,她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两年中唯一的相见,却是她亲眼看他吐出了自己的心头血。
“你又何必如此,它本可以多活些日子自然死去,亲手杀了它不觉残忍吗?”容潋看她手起刀落的时候,眼中的空洞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摧毁了。他的心也跟着剧烈起伏起来,好害怕她那一刀不仅要杀了那匹马,还要将她自己也给毁去。
他身上清幽的香气传来,让她呕吐的感觉稍有减轻。但胸口还是无比的苦闷,酸涩痛楚混在一起,压得她几乎难以抬起头来。
“因为我喜欢它才会杀了它,玉马本活在荒漠的绿洲中,无拘无束。将它囚禁在夏朝让它苟延残喘地活着才是折磨,只有死它才能解脱。”
四目相对,他从她脸上看见的只有恨意,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慌乱将她扯入自己的怀里,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涑儿,不要这么说,我不会囚禁你,你不要总是这样恨我。你让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情愿地留在我的身边,不去想着离开,也不总想从我身边永远消失。”他真的慌乱了,看到她那双决然恨意的双眼,他觉得这辈子都换不回原来的赫连涑了。
初见的少女有一双干净的明眸,笑起来比阳光更温暖,看向他的时候只有倾慕的爱意,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直白,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那样的赫连涑像是他生命中的光芒,靠近他,温暖他,让他没有办法拒绝。他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容珏不是他,但他有了私心,想要一次又一次地喂她忘忧散,让她眼中心底只有他一人。
如果流年可以倒回,他愿意倾尽所有,甚至奉上他想要的地位,只换她那年的纯净无邪。容潋的眸子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去,抿紧的嘴唇微微颤抖,是他自己一手毁了当初纯净无邪的赫连涑,逼她成了如今只剩下恨意的模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