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睡得挺安稳。
而他,却辗转反侧。
兴许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的缘故,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她海棠春睡般娇美的容颜;兴许是夜色太朦胧,周遭太安静的缘故,她的呼吸声竟似缠在了他的耳边,让他从头到脚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总之,他死活也睡不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借着窗缝里透进的几缕月色,朝她看去。
她整个人被他严实的打了包,裹进被子里,乍看上去,与其说是一只粽子,不如说是一个蚕蛹,所有的曲线都被厚厚的棉被给遮住了,只余下鼓鼓囊囊的臃肿,却不让人觉得嫌恶,只觉得十分讨喜。
而她挽好的堕马髻并没有放下来,簪钗也没有卸下,仍顽强的硌在她的脑侧,也不知她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硌着,不舒服……
“十一,把你的刀鞘挪开。”
他猛地想起了驿馆里那尴尬的一幕,想起了她天真而无觉的举动,一瞬间红透了脸,烧红了耳根。
然后,他有些无措的抠紧了搁在身侧的枕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枕套都抠出一个洞来。
枕头是软绵绵的,有弹性的……
而她的娇躯,岂不是比枕头还要绵软,还要有弹性?
“你可别把我当成枕头了!”
他又猛地想起了在益州时靠着她肩膀发怔的那一幕,想起了她嗔怪的埋怨,一瞬间又红了脸,烧红了耳根。
接着,他的心砰砰的乱跳,似是已卡到了喉间,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的身体,就似白日里捉到的那尾鱼,半边浸在了滚油里,半边架在了烈火中,一阵紧似一阵的热,烧灼着,炙烤着,难受的像是马上就要死去,偏生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让他有些飘然,有些茫然。
对于他所受的折磨,许含章一概不知,仍‘睡’得很香。
只因在入睡前她无意识的耍了个小聪明,将衣襟前坠着的桃木符取下,收入了袖中,因此刚睡着,整个人就不自觉进入了放空冥想的状态。
虽说有他在,她很安心……
但她始终不习惯只让他一个人担着,自己却高枕无忧的睡大觉。
于是,她便想为他分担一下。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在活人的身上找不到破绽来,那就去死人的身上找。
只要那对死去的儿子儿媳尚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她就能感觉到。
或是这农舍里残留着别的死去的鬼魂的怨气,她也能感觉到。
这厢她耗费精力,用心的冥想着,但看在那厢的凌准眼里,她却是安然入梦的状态。
她不会打扰他,他也不会因此而忧心她。
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阿郎,我想吃酸枣了。”
“这个季节,哪有什么酸枣啊?”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感应到的仍是一片祥和的、其乐融融的场景。
在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中,依稀可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靠在了同样年轻的丈夫的怀里,任他把手掌贴在了腹部上,时不时发出‘啊小家伙又踢我了’的惊呼声和欢笑声,并撒着娇,找他要起了吃的。
“枣没有,李子倒是挂果了,就是看上去绿油油的,还没黄,估计会挺苦的。”
老妪乐呵呵的从灶房里转出,说道。
“那我尝尝,就知道苦不苦了。”
女子继续撒着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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