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电话来的这么快,我寻思还得再跟赵氏姐妹吃两顿饭,才能得到这个机会呢,不过,作为陌生的小字辈,我不能显得太过主动,得矜持一点,便低声对赵德燕说,我正在上自习,等会儿下课了,再给您回电话。
“噢,行,我在我大哥家呢。”赵德燕的言外之意,是赵德利在等我回话。
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下课,我赶紧从抽屉里翻出那本花了一百万买来的西城势力小册子,翻到赵德利的部分,认真查看。
赵德利,男,39或者40岁,也是靠着在八十年代末,经营煤炭起家,现在,他手里不但还有两个矿,还在西城的矿业集团中任职(工资不高,但手中权力很大),倒是没有帮手,赵氏姐妹并不在小册子里,她俩并非是赵德利集团中的骨干力量。
赵德利全凭自己一个人奋斗,进入九十年代下半页,跟其他龙头一样,也开始全方位发展,旗下有个“德利”集团,性质是多种经营公司,涉及住宿餐饮、洗浴、客运等,西城通往周边城市的城际快客,都是他的,在市区还有一个出租车行,叫“德利车行”,拥有一千多台出租车,但这几个产业的规模都不算太大,他的主业还是煤矿,而且,奇怪的是,他似乎对现在最热的房地产并不感兴趣(其他龙头,或多或少都在搞房地产开发),可能是性格比较保守吧,毕竟房地产需要投资比较大,万一干赔了,有可能把全部资产都折进去。
赵德利的资产,据周小磊估计,能有五、六个亿,而且他手下人多,因为煤矿和出租车,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他在短时间内动员起两千打手,不成问题,在西城七股势力中,周小磊给他的排名是第三位。
赵德利有个女儿,在市高中念书,也是高一,叫赵凉,好奇怪的名字。
看第二遍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旗下的那个“德利车行”,有点印象,在市里打车的时候,遇到过他们的车,白绿相间的夏利。
今天我们车行的那批捷达车才到,运营手续早已经拿到了,现在就差招兵买马,歆芸说不准备等把司机招齐了,再投入市场,要分批次进行,一点一点渗透,免得造成市场波动,引发其他车行的过激行为。
但最终五百台出租车车都会进入市场,虽然这个市场肯定会增长,但短时间内,势必会对其他车行的生意造成冲击,赵德利的车行,全市最大,我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先跟他通通气,缓冲一下?
这是纯商业的事情,我没啥经验,提前五分钟,我溜出教室,去厕所抽烟,给歆芸打电话,咨询此事。
歆芸刚刚陪完一气集团领导的饭局,正跟赵大友开车回县城,听完我的建议,歆芸沉默了一会才说:“东辰,这事儿我真拿不太准,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赵德利是啥样性格的人,原本我打算悄悄地介入市场,不想跟他们产生联系,毕竟上面有车管所协调,用不着咱们费心,当然,也有可能出现利益冲突,你要是能得到赵德利的支持,自然更好,可万一他给你泼冷水,刁难你呢,岂不是适得其反?所以,这事儿我拿不准,你见机行事吧。”
“嗯,行,我就告诉你一声。”我抽了口烟,挂掉电话。
歆芸分析的有道理,说与不说,利弊都客观存在,赵德利支持我也罢,刁难我也罢,都属情理之中,支持我,说明他看的长远,能意识到出租车市场将在近年出现蓬勃增长,我的车行不会对他构成实质性威胁,还能通过跟我合作的方式,垄断近半的西城出租车市场,增强话语权,实现共赢;刁难我,说明他视野短浅,觉得我会是个竞争对手,会分他一杯羹,所以对我进行打压。
如果赵德利是后者,那么,无论今天我说与不说这事儿,他都会打压,如果赵德利是前者,那么我主动示好,认同他的行业龙头地位,会降低双方合作的难度,让共赢,水到渠成。
所以,还是说了比较好,唯一担心的就是赵德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着说支持我,其实暗地里给我下绊子,让我陷入被动,但这个概率不大,因为周小磊已经在小册子里标注,此人形事果决,为人正直,有大家之风;作为比较,周小磊给刘万春、刘万明的标注只有五个字——狡诈,慎接触。
下课铃响,我出了教学楼,来到篮球场,这边没人打扰,我给赵德燕打电话。
“喂,东辰,下课啦?”
“嗯,才下课。”我说。
“你等会儿啊,让我哥你说。”赵德燕把手机交了出去。
“你好。”一个低沉的嗓音。
“您好,赵总。”我说,这个称呼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他是西城矿务集团的副总,他自己最看重的,应该也是这个身份吧,如果是叫“赵老板”,那就是他“德利集团”的身份了。
“呵呵,”赵德利笑了,“小伙,我听说过你,胡彪的女婿吧?”
“算是,还没结婚。”我实话实话,现在县城的唯一天王是胡彪,二当家是冯浩,我作为胡彪的准女婿,排第三,属于接班人梯队的后辈。
“我和你岳父并不是很熟,没有接触过,”赵德利继续道,声音不急不缓,很是沉稳,“不过我对你倒是很感兴趣,怎么样,现在方便过来市里吗,我想跟你谈谈。”
“嗯……”我假装犹豫了一下,“赵总,能跟我透露一下,谈什么吗?您那么高的身份和地位,说实话,跟您见面我有点紧张,您先给我打个预防针,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哈哈哈,”赵德利大笑,“你这孩子挺有意思,其实没啥,就是闲聊,你不用紧张,也不是出席什么场面活动,不嫌弃的话,来我家谈吧。”
“那好吧,多谢赵总给我这个向您学习的机会,请问……”我溜须拍马,顺便问地址。
“西山九郡,16号别墅。”
“好的,半小时内到。”
“嗯。”赵德利挂了电话。
我长舒一口气,额头甚至都出汗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再点着一支烟,走向校门口,正好看见杨晓瑜拎着洗澡筐从校外回来。
“哎,东辰,又要干啥去?”杨晓瑜拦住我问。
我瞥了她的洗澡筐一眼:“老师,下次洗完澡,换下来的内酷最好藏起来,让同学们看见多不好啊。”
杨晓瑜睁大眼睛,低头一看,赶紧把内酷藏到洗发水瓶子后面,嘟着嘴娇嗔:“就你眼尖!”
“咋去外面洗了,学校不有浴池么?”我反客为主,开始盘问她。
“晚上水不是凉了嘛,这两天皮肤有点干燥,我寻思泡个牛奶浴。”杨晓瑜撩了下还有点湿的头发说。
“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在学校里住呢?”我又问,没见她回家过。
“是啊,家里房子装修,我爸妈在外面租房子住,面积小,我就搬这边来了。”
“那我晚上要是回来晚了,宿舍关门的话,能去你那儿对付一宿吗?”我开玩笑道。
“臭小子!又占我便宜是不是!”杨晓瑜拧了我胳膊一下,我假装很疼,跑开了。
“哎,东辰。”杨晓瑜叫住我,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丢了过来。
我接住,是一把钥匙,看着眼熟呢,“力王”牌的,这不是她宿舍的那把么,我用宋佳的钥匙开过门。
“这是你姐的,”杨晓瑜冲我挤了挤眼睛,“早去早回。”
说完,杨晓瑜转身过去,哒哒哒走向教职工宿舍,这啥意思,把我那句话当真了啊?
不过这也挺好,反正她宿舍有两张床,省的我大半夜回宿舍,还得翻窗户进宿舍,再敲门让舍友给开门了。
出育才,再去县里取车来不及了,我直接打车去市区,二十分钟后,到西山九郡,他们是有门卫的,陌生人不让进,不过我有龙组工作证,进出共和国地面上的大部分场所,都畅通无阻,保安还得起身给我敬礼!
进了西山九郡,我来到最里面的别墅区,路过程小卷和刘凯的家,上次我阴刘凯,就是躲在他们家对面的共用绿地中,假装园丁,一直等刘凯回家来着。
程小卷家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估计她爸和她小后妈都在家,最近他们找程小卷应该也没那么上心了吧,程小卷一直骗她爸,说自己跟男网友跑了,先是在山海关,然后是晋省,又跑去峨眉省,最近可能在南海省溜达——其实她一直在清河门。
刘凯家的大门半开着,院子里有两个佣人在洗车,洗的不是那台法拉利,而是一台崭新、还没上牌的奔驰吉普车,估计是刚买回来的。
溜过他们两家,我按照序号,找到16号别墅,格局跟刘凯他们家的差不多,也是个西洋装饰的二层小楼,门口左边的门垛上,镶嵌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16号”,右边门垛上也是一块金属牌,上面写着两个古体汉字“赵府”,中西合璧,显得挺文雅。
左边“16号”的下面,是“西城日报”的报纸箱,右边“赵宅”下面有门铃,我按下之后,后退一步,站在门垛上方摄像头的照射范围内,仰头看着它。
不多时,咔哒一声,大门开了一道缝,我推门进去,院里没人,停着两台车,一个仆人站在别墅建筑的门口恭候,我穿过小花园,走到门口,冲仆人微微行礼。
仆人微笑着回礼:“欢迎张先生莅临赵府,请进。”
进了别墅,换拖鞋,里面的装饰很亮堂,金壁辉煌,主要可能是吊顶的那个大水晶灯起得作用。
“来啦。”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人,从客厅沙发那边起身,应该就是赵德利,小册子上有他的照片,虽然不太清楚,但面部的轮廓没错,国字脸,很庄重,与其说是商人,更像是个领导干部,不过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并未看见赵氏姐妹。
“赵总,您好。”我迎上去,主动跟他握手。
“嗯,请坐。”赵德利扬手,我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只敢坐半个屁股上去,挺直了腰,双手放在膝盖上,以示尊重。
“喝点什么?”赵德利问,我看茶几上有一壶还在冒热气的茶,就说喝茶。
赵德利微微欠身,倒了两杯茶,推给我一杯:“尝尝,大红袍,属下送的礼,听说是真的。”
“哎呀,”我一听这话,有点后悔,歉意地说,“来的匆忙,啥也没跟您带!”
“哈哈,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赵德利摆手笑道,“我这人不喜欢虚头巴脑的那一套,之前跟你打电话,感觉你这孩子蛮实在的,挺对我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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