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她也是个忠烈的人,将她好好收尸吧。”
那个男孩跪在妇人身边,哭个不停,“婆婆,你别丢下我。”
宜昌公主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既然你婆婆将你托付给我,你就跟我走吧。”
那孩子也是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世上最护着自己的人已经去了,等宜昌公主的护卫将婆婆的尸体抬起后,跟着宜昌公主一起离开。
宜昌公主的离开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
右副都御史夫人拉着小女儿的手,说道:“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然后便赶紧离开,像是背后有人在追赶她一样。至于留下来上课?在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还是先作罢。
其他人有样学样,都找了借口,拉着自家姑娘离开了。
没一会儿时间,宅子中便只余下了几位老师和万家人。
那浓郁的血腥味让万茵彤感觉有些头晕,她咬紧了下唇,唇瓣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她的女学……就这样毁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浮起,让她心如刀割。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这事传出去后,京城那些人要如何说。只怕她要一举成名了,只是这出名的方式却不是她想要的。
她这段时间所有的谋划终究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要惹得一身腥。
一想到这里,血腥味便从喉咙涌了上来。
万茵彤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
朝颜从解忧铺回来后,手下便同她汇报了万茵彤那京城女学中发生的事情,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真是厉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边居然会发生了这么一场不输给明月夜的大戏,而且男主角还是张斯这个风评很好的前太傅。
岳照琴直接说出了朝颜的真心话,“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热闹,我们就该去道贺的。”
朝颜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这样劲爆的消息,却没法亲眼目睹,真不是普通的遗憾。
虽然这么一来,她店铺的风头会被抢走,但朝颜表示一点都不介意,十分欢乐地跟着京城百姓们一起围观了起来。
朝颜一看就知道这事背后,只怕有人在设局。不然那妇人怎么会刚刚好就在今天捅出这件事,直接将张斯和万家都得罪得死死的。托这件事的福,女学的名声只怕是臭掉了,除非张斯能够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当然,朝颜也不认为这事造假,不然事情澄清以后,只会让张斯收获更多的同情。她更倾向于有人本来就想要抓张斯的辫子,只是借着这机会,将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捅出来。
尤其是那位妇人那一撞,更是用生命在增加了人们心中的砝码,使得人们更加信服。在不少人眼中,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又何必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还有宜昌公主,宜昌公主的行为看似寻常,却充满了淡淡的违和感。这位长公主我行我素,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这样的善心,宁可得罪万家和张斯,也要将人给带走,等于是在给人撑腰。
朝颜被这事勾得心痒痒的。吩咐底下人去好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
只是猜也知道,难度肯定不小。
对京城的百姓而言,八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大家完全看不过来。
原本徐太傅念论语超度怨灵一事就让他们津津乐道,让他们感慨徐太傅不愧是德高望重之人,连怨灵都能够感化。谁知道马上又出了更大一个消息。
徐太傅和自己去世的儿媳妇有染,甚至生下了一个很像他们两人的儿子。
别管是真是假,普通民众对于这种贵族老爷的后宅阴私最是喜闻乐见,不过一天的时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朝颜也算知道下黑手的人了,居然是三皇子柳凤阳。
她忍不住和吴归远吐槽道:“完全看不出来啊,三皇子最近老老实实的,却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炮制了这么大的事件。”
情报这一块本来就是吴归远负责收集的,因此她现在对于京城上层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很是熟悉,抿唇一笑,“当时你将万茵彤推波助澜的线索给了袁侯爷,柳凤阳知道万家在其中的手笔,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万家。”
“至于张家,原本就同袁家有不小的仇恨。”
当年张钧因袁书淮而死,而袁书淮在一年后便坠马身亡,这死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的蹊跷,毕竟袁书淮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的人,尤其擅长御马。
在袁书淮死后,原本打压袁家的张家便偃旗息鼓了。
在查出了当年这些官司后,朝颜和吴归远都隐隐觉得,袁书淮是死在张家的报复。
朝颜摆摆手,说道:“咱们继续看热闹便是,也别掺和在里头。现在万茵彤可有的头疼了。”
……
因为张斯这出扒灰加杀人灭口的事情,接下来京城可谓是风潮涌动,各种流言层出不穷。
可能今天是御史弹劾张斯道德沦丧,心狠手辣,明天便是张斯自辩说是血口喷人。
张斯的儿媳妇柳氏以前身边的丫鬟更是出面指证张斯不仅强迫儿媳,还为了保全名声,迫使她主子自杀。
接二连三出现的证据,对张斯可谓是十分不利。
张斯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
穆武帝被吵得烦不胜烦,直接下旨滴血认亲。
朝颜觉得柳凤阳既然设计好了一切,那么滴血认亲的结果可想而知。她心中十分明白,所谓的滴血认亲根本就做不得准,完全可以作假的。
正如同朝颜所预料的那般,滴血认亲显示张斯和那小男孩血液相融。
这结果也彰显了张斯的失败。
与儿媳妇有染,还灭口,这一桩桩的罪行,足够置张斯与死地,张斯很快就被投入大牢之中。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弹劾张斯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样。毫无疑问,这是朝颜本身无法介入的事情,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和其他人一起看热闹。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明悟,张斯……这回是真的要被踩入泥里,再没有起复的可能性。
他这些年来步步青云,得罪的人也不少,那些人往常找不到机会。如今开了缝隙,哪里会轻易饶了他。
这其中也有周家袖手旁观的缘故。想想也可以理解,张斯这些年来在仕途上如此顺利,离不开妻族周家的扶持。然而张斯在人前塑造出深情守信的形象,人后却做出了这种肮脏行为,强迫自己的儿媳妇,还为此生下了儿子,周家哪里能忍受将他们家当傻子耍,在这次事情中,便果断地选择了袖手旁观。
再说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张家想要帮忙也是做不到。
因此张斯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他风光了半生,最后终究要以铃铛入狱收场。
很快的,又有一则消息震惊了京城。
张斯入大牢后,他的心腹自然无法无法逃脱同样的命运,甚至直接被刑讯。从他口中挖出的料也让京城抖了三抖,甚至牵扯出了十四年前的旧事。
袁老夫人的小儿子袁书淮的死正是张斯下的手,对方在马上动了手脚。以袁书淮的身手,即使惊了马,从马上下来,保住自己的命也是轻而易举。偏偏张斯深恨他害死自己的儿子,请了江湖人,射针麻痹了袁书淮,导致他坠马身亡。
袁书淮之所以同他儿子张钧产生纠纷,也是因为看到张钧试图抢占良家女子,路见不平。
据说这消息传出以后,丽妃娘娘更是不顾禁令,哭到了穆武帝面前,希望穆武帝能给自己的弟弟做主。
张斯是彻底完了!
穆武帝大怒,直接下旨抄斩张家,张斯的妻子周氏因为不曾牵涉在其中的缘故,所以没有被牵连,甚至能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昔年京城有名的一对恩爱人,现在劳燕分飞。
朝颜则听说袁老夫人病了一场,也命人送去了几样药材。袁书淮本来就是袁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他当年的离开让袁老夫人痛苦不堪,这些年来未尝开怀过。
待到袁老夫人身体好转后,朝颜便去看望她。
袁老夫人大病一场后,虽然瘦了些,但精神头比以前要更好。能够看到儿子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她便没有遗憾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便是将孙子袁子易照顾好。
袁老夫人看到朝颜后,微微一笑,“难为你来了。”
事实上,张斯这事后,上袁家慰问的人不少,只是袁老夫人都没见他们。
朝颜点点头,说道:“您还得好好撑着身子呢。”
袁老夫人目光摩挲了朝颜的面容一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无辜丧命的儿子,眼眶微红。
她说道:“我打算去牢房中见见张大人,你要陪我一起吗?”
朝颜颔首,“嗯,那我就陪老夫人过去吧。”
袁老夫人换上了她的诰命服饰,丫鬟也给她梳了一个庄重的发型,袁老夫人选了一个红宝石金钗带上,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出府之前,袁夫人还问道:“还是儿媳妇陪娘一起过去吧,不然沐景跟着也是可以。”
袁老夫人神色淡淡的,“不用了,朝颜陪我去就行,不必太过兴师动众。”
袁夫人也就是说说,她早就习惯婆婆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了。一开始她还会为此担忧,后来看婆婆对丈夫更冷淡,有时候她和丈夫发生争执,反而会站在她这边,她便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是尽好该尽的儿媳妇本分就可以。事实上,婆婆这性子也不是没有坏处,至少不会对他们指手画脚的,也不会如同有的婆婆一样,喜欢给自己的儿子塞小妾。
她心中也纳闷:人与人的缘法还真奇怪,袁老夫人偏偏就很疼顾县君这个没有血缘的人,但看到顾县君和侄子颇为相似的五官,她便觉得这是婆婆在爱屋及乌。
……
朝颜搀扶着袁老夫人上了马车,张斯被关押在大理寺那边的牢房中。像是张斯这种重大的刑事案件,一般都是由大理寺、刑部尚书、侍郎和御史中丞一起会审,这大概也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个案件了。
袁老夫人早就求得了几位大人的求肯,那些人知道她也是苦主,看在袁家和宫里丽妃的份上,便允许她进去看一看张斯。
她们在进大牢之前,与一妇人擦肩而过,那妇人模样端庄秀丽,看得出年轻时是美人胚子,只是神色颇为憔悴。
袁老夫人道:“那位便是周氏。”
朝颜恍然大悟:就是张斯的妻子啊。说起来,这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便是她,被自己的枕边人蒙骗了几十年,现在却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回到了现实当中。
袁夫人同门口的狱卒说了一声,那狱卒便恭恭敬敬地将她们两人给领了进去。
张斯的牢房位于最里头,单独一个人一间。他坐在地上,神色黯然,显然刚刚和妻子的谈话有些不愉快。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袁老夫人。
张斯不愿在他们面前丢了尊严,立刻收拾好了情绪,“你这是特地赶来看我的下场吗?”
袁老夫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是啊,看到你不得善终,我就满足了。我等了许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老天有眼,总算在我进棺材之前,让我看到了你的报应。”
张斯冷笑道:“你儿子害死我儿子,我只是想为他报仇罢了。虽然我死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也成功将仇人送到黄泉路,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朝颜道:“你儿子是咎由自取,看你便知道平时肯定纵容自己的儿子,才会将他养成那副性子。如果说他死,有三分在天,三分在袁书淮,生下的四分便是因为你了。”
“子不教,父之过。害死他的是你。”
张斯若是能被朝颜那么容易说服,那就不是他了。
他阴翳的眼神扫过朝颜和袁老夫人,“我的儿子,就算做的不好,也有我来教,轮不到别人对他下手。”
朝颜看他这态度,也不意外张钧会是那模样了。
张斯看着袁老夫人,忽的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恶毒的意味,“说起来,我能够如此顺利地为儿子报仇,也亏得有人帮忙啊。”
“若不是你的好儿子帮忙,我又如何能知道袁书淮的行程,顺利设计他坠马?”
“你大儿子生怕得罪了我,导致袁家被打压,便选择将自己的弟弟作为弃子推出去。袁侯爷的杀伐果断,连我都十分佩服啊,易地而处,我是做不到他那地步的。”
朝颜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袁老夫人。袁老夫人的背已经挺得很直,脸上笼罩着一层的冰霜,“我知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朝颜忽的明白为何袁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一直都十分冷淡,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大儿子在其中动的手脚。
袁侯爷一直以为努力当孝子,一方面是为了做给外人看,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心中的愧疚。
朝颜的心理素质很好,尽管内心各种念头闪过,但面上却依旧能保持着平静。
袁老夫人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孩子已经改名姓柳。张家被抄,周氏回到娘家,也不打算过继儿子了。恭喜你百年之后,无人祭祀。”
没有人祭祀,便等于死了后要当孤魂野鬼。
张斯脸色一变,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袁老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离开了牢房。
三天后,张斯被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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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可能会有各种神展开,顶着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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