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顿先生和她约好去看皇家植物园。英国天气还比较冷,很多花还都没有开,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一棵棵树,有的还光秃秃的,令她惊讶的是,园里居然还有个中国园。
除了跟着他一路急行,她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色——他走路实在太快了。没想到,年轻人会停下来跟她介绍哪株植物是从中国云南来的。
“这是朱顶红,拉丁文babadsly,又名百枝莲,朱顶兰,三四月开花。”
“这种植物拉丁文叫fg,含笑,又叫笑梅。白兰花属。”
他非常博学,竟知道大部分中国南方省份的植物。她举目远眺,大部分是南方植物,也难怪,北方只有杨树和柳树,没什么漂亮植物,并不值得专门移植,没想到米尔顿会热衷于哪棵树是从中国找来的。
苏晓琪看见一株树,便笑了道:“这是水栀子,拉丁文d,又叫雀舌栀子花,花期在夏初。”
他微微扬眉,好像从她的身上发现了某种东西,嘴边浮出一丝微笑,“你也懂得拉丁文,知道这种中国植物?”
“学过一点儿拉丁文,对这类中国南方植物了解一些。”她诚实地回答。
米尔顿先生一边走一边问道,“喜欢探索一段传奇吗?卡捷琳娜小姐?”
“传奇?”
与他行走在园内,终于谈到正题了:“您来是为了那批画吧?您的竞争者对手里面,还包括苏比富,佳士德这样的公司承诺高价买入,如果想打动我的心,其实也不难。想不想做一回夏洛克福尔摩斯?”
她惊讶了下,停下脚步,问:“此话怎讲?”
他淡淡看了一眼苏晓琪,然后道,“先谈谈我祖父,他是个收藏狂人,60年间把所有遇到的画作统统搬回家,由于不相信保险公司,以至于连厕所都用掉了,旧报纸堆里也藏着画,甚至不记得有的画放那里了。”
“作为继承人,我从祖父那里得到这一切,一点儿也没丢。事实上,我正在寻找一幅消失的作品——如果你能找到并成功拍卖世上已经丢失的画,我就把那帐三米长的巨画交给你怎么样?”
她想了想,没有犹豫的道:“我接下了。”
“很有勇气。”年轻人扶了扶眼镜,“那是一副消失的库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
回到公司总部,她立即通知公司人员着手寻找一幅消失的作品下落,办公室里的人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24小时后,他们便查到这幅画的线索。
苏晓琪坐在椅子上一边思索一边命令人查找线索——这幅曾经出现在1912年‘世界艺术展’上。两年后又在瑞典展出,期间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作品还未来得及返回,又爆发了俄国革命,这幅优秀的作品从此消失了……即便在画家的家里,也不再有人记得这是什么画。
第二天,马尔斯先生走进办公室里,对她道:“卡捷琳娜,我们查到在1912年斯间,维诺哥罗德夫、列里赫和格拉巴里可能在美国组织了一场展览,并把所有油画送往那里。”
他们分析道:“库斯托季耶夫的作品的画作应该没有返回俄罗斯,我猜测他们在纽约没有获得成功,组织者还是把它们在5个美国城市展出,最后卖给了私人买家,随后库斯托季耶夫的作品就消失了……”
李维从外面带来了一样东西,那是从一位收藏家手中得到的伊琳娜库斯托季耶娃的日记。翻开旧日记本,其中有一行这样写道:“我坐着,爸爸给我画像,我想吃桃子,可爸爸不给——”
他们三天二夜没合眼,苦苦地思索着这条线索,根据这点消息,知道了这张油画的出处,又开始琢磨和研究它的踪迹,然后到美国西亚图找到了消失的库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
苏晓琪来到一个城镇,白色教堂坐落于市郊,她穿过那片清新碧绿的田野,来到古老文雅的小镇教堂外。她摸着那教堂墙壁上古老的石头,看着那镶着基督的大彩色玻璃窗。
教堂门前的许愿板上写着一行文字:“神在哭泣,你们要祝福,却不祝福他人;你们要赦免,却不宽恕别人;你们要福音,却不传福音——”
黑发黑眸的年轻女子站在大彩色的玻璃窗前,似乎一束光打到她眼睛里。
“你们要财富,却不愿奉献;你们要永生,却不愿重生,你们说哈利路亚,心里却没有感恩;你们要我带领,却从不问我旨意;你们说爱我,却沉迷于世界……”
苏晓琪到这里来,是为了把库斯托季耶夫的肖像作品转交给继承人。
米尔顿先生走了过来,当他们看着教堂里的雕像时,他感叹道:“艺术是人类通往神性进化的一条完美的道路。但路边时刻有障眼的迷惑。而且,追求艺术一定要意志力坚强,很坚强,不亚于战士。否则就不是所谓的通过艺术升华,而是堕落。”
他看着她交过来的画道:“蒙古帝国如潮水一般退去,留下的是野蛮和倒退,虽然它的版图最大,历史上超越这个帝国实力的国家比比皆是,但是米开朗基罗的任意一个作品,恐怕皆难望其项背。”
她惊讶的注视着米尔顿深邃的眸子,不知他说这是作何意,仍点点头。
米尔顿先生缓缓地道:“我决定交给你六幅油画,如果你成功的拍卖出去,我就把所有的收藏都交给你拍卖,怎么样?”
她抑制住兴奋,“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于是,米尔顿先生交给了她六幅作品。
五天后,杜加德菲尔公司在俄罗斯市场上成功的拍卖出去。为此,这个家族再次联系了她。
他们约好了在达爱丁堡联络,苏晓琪开车过来,绿色的田野和棕黄一片的丘陵,不远方城堡的古旧风貌让游客们驻足留恋。
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广袤的丘陵里。
在每个人的视野里,他都永远是一副和善的面孔,微笑的表情,有礼的举动,客气的言谈,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绅士。
苏晓琪下车后,跟他去看了那些收藏,出来时,她对年轻人道:“米尔顿先生,十分感谢。”
他说道,“不用谢我,你为自己证明了一切。”
“作为继承人,相比老伯爵,我更喜欢做研究,并且把那些空白的不为人知的艺术家经历呈现给世人。”
她这才发现,米尔顿是和祖父一样热情而又认真的人,他为了做研究所付出的努力、勤奋程度超乎常人想像,几乎以一种殉道者的精神,投入所热爱的事业。
年轻人笑了笑,道,“我觉得,你跟我是同一种人,我们都在寻找人生的另一种方式,我们都喜欢有意义的工作和交流,我们总能因自己人生拥有某种价值而感到兴奋,差点儿要说我们就像同一种豆荚中的豆子。你或许会说,怎么可能?因为我们从事不同的工作,在这之前也根本不认识彼此,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们确实不是。”
她一怔,然后不由得宛尔一笑,道:“谢谢您的评语。”
杜加德菲尔公司实现了二件承诺,为此,这个家族把包括那幅3米长的油画在内的所有收藏都交给了她。她来这一趟的收获颇丰,后来在英国的一次拍卖活动中,《谋杀伪德米特里》拍出了创记录的高价。
***
英国伦敦
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她的秘书收到一个经纪人的消息,说是有一批艺术作品请她去看。出门时,天气一直阴阴的。有时候下点雨,一会儿就停,开车又开了一个小时,没有阳光,她开车又开了一个小时,路边全是广袤的田野,来到一座名叫d东洛蒙特山的地方,顾名思义,那儿还有一座西洛蒙特山。
苏晓琪到了与人约定的地址,仔细看了看那批艺术作品,确是无可挑剔,只是有一个问题。
“您晚来了一步,”经纪人遗憾地耸耸肩:“今天上午有位艺术商人来看过了,开过了价,准备买下这它们。”
“他开价多少?”
“800万。”
“我出850万。”
经纪人见风使舵,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就说:“好的。”
第二天下午一点十五分,她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卡捷琳娜?”
“是我。”
“我是史蒂夫,这次我饶了你,婊子,将来如果再坏我的事,你会知道厉害的。”对方说罢把电话挂掉了。
英国南约克郡,谢菲尔德郊外。
身着得体西装的绅士正走出门,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篱笆旁伫立的一抹鹅黄色裙装的身影,她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年轻绅士犹疑道:“您有什么事,小姐?”
“我听说杜加尔家族在伦敦的房产及收藏要拍卖?”
他大惊失色,盯着苏晓琪道:“您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这消息属实吗?”她问道。
男人模棱两可地回答,“可能吧。”
“我对买下它感兴趣,”苏晓琪问道,“您想卖什么价?”
“您瞧,女士……我根本不认识您。”
他说道,“您怎么能指望我同一个从大街上闯过来的陌生人谈论一笔九千五百万英磅的生意呢?我……”
“九千五百万英磅?”她意识到这价够狠的,可是更想要拿到这笔收藏,那将是杜加德菲尔公司一个十分令人振奋的开端。尽管杜加尔家族的艺术收藏不算是极大规模收藏,但是藏品丰富,有很多钻石级艺术收藏。
收藏界称艺术市场的流动,要靠3d即、debt、deat(离婚、负债、死亡)来推动。只有在这个时候,好的艺术资源才会出现,进入市场交易。
“这就是我们要谈的生意吗?”
他盯着这位不速之客,“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谈,小姐。”
苏晓琪递给他二百英磅的钞票。
“这是干什么?”
“优先权的酬金,我只要求您给予我七十二小时的优先权。您能损失什么呢?先生,您本来就还未作好宣布拍卖的准备。如果我满足您的要价,您什么也不会损失。”
“我根本不了解您。”
“给商业银行打个电话吧,找一下行长。”
他对她审视良久,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着诸如“疯了”之类的话。
“罗杰先生吗?我是伦敦的伯纳斯杜加尔。我这儿有一位小姐——”他望着她斟酌语句,苏晓琪递过来一张名片。
“卡捷琳娜小姐。”他拿着名片念道。
“她是……?我明白了……真的?不,我未曾意识到……好的……好的。”过了好半天,他对手机说了声“非常感谢您”。
他收起手机,盯着苏晓琪,道:“您似乎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打算在此地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伯纳斯杜加尔拿着那张英磅翻来覆去看,“我要这个干什么呢?”
“先生,给您自己买根雪茄吧?”
“如果我答应您的要价,您能给我优先权吗?”
他打量着她,“这有点违背常规……”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不是金融危机,杜加尔家族的收藏根本就不会打算拍卖。
“不过,好吧,小姐,我给您七十二小时。”
推开门,李维正在电脑桌前研究报表,苏晓琪在他的桌前一把椅子上坐下,跟李维谈这件事。
他仍未抬头,只问了一句:“你估计要多少才够?”
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出来够吓人的,地产要九千五百万英磅。另外家族所有收藏要二亿英磅。”
“也就是说需要2亿9千500万英磅。”他一挑眉,从桌前抬起头,盯着她看:“晓琪,这么一大笔钱上你准备上哪儿去搞?”
“借。”她说,“以公司在俄罗斯的房产及英国的古董艺术品做担保。”
李维把双手放在扶手上,看向苏晓琪:“也学华尔街那套,拿全部家底去赌博?”
“对,赌博,而且能赢。”她说道,“我看过了那幢宅子和收藏品,占半个街区,其中还有非常稀缺的艺术品资源,这个机会非常难得,拿下它将是一个重要里程牌,我们正好可以在伦敦设立一家大的拍卖行。”
“李维,你说,我们要怎样尽快在三天内筹到钱呢?”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可以通过合资的途径,你先和银行谈,如果银行独资不够,我们就去寻找一家保险公司或是一家储蓄信贷公司合资。这样能获得8000万英磅的抵押贷款,我们得向他们支付大约500万英磅的抵押利息,利率为10%,另外再支付分期摊还的抵押本金。这样,他们就成为合伙人。”
年轻人转着手中的笔,“他们将优先引走我们收入的10%,但我们得到了艺术品并且享受充分的融资帮助,在每偿清一部分贷款的同时,才拥有同等比例的权益,直到全部归我们为止,因为金融机构是不愿意承受损失的。”
然后就对她道,“等这里的艺术品出售后,就卖掉地皮。如果售价为7500万英磅,除去偿还贷款外,可以净赚1250万英磅。此外,还可以享受800万英磅的折旧税收抵免待遇,用以降低在其他收入上的纳税。所有这一切只需投资1500万英磅。”
她赞叹,“好一番出神入化的分析。”
他的嘴边浮出一丝微笑:“这是一个金字塔结构,窍门在于用极少的启动资金运作庞大的项目,如此循环往复,而且还能结余资金用于购买第二批艺术品,再向银行借贷不足部分的资金,当然必须谨慎从事,因为这座庞大的金字塔是建造在抵押的契约之上的。”
她穿上外套,道:“你一向计算神速。”
年轻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说道:“兵贵神速。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向银行筹措这笔款项。”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想起了当年在拉斯维加斯遇上的豪赌女孩,也许那又是一个隐藏的故事,但无论晓琪的过去是怎样的,他认识的是现在的她并愿意为之保守秘密。
伦敦金融中心
一名穿着高级西装的经理领着她进入一位行长的办公室。
办公桌前的是一位一头银发的男子,他看上去正符合一位银行行长应有的风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西装,系着深色领带,以其年龄来说,可算是动作利落,充满活力。
银发男子对她介绍身边的干事,“这位是我的副手爱德华。”
“先生们,你们好。”
“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女士?”行长问道。
“我们正在筹备一个项目,”苏晓琪说,“我在寻求金融资助。”
行长道:“您找对地方了。请问是什么项目?”
“我准备在伦敦市的中心设立拍卖行,拍卖稀缺艺术品,主要为俄罗斯的优秀艺术作品。”
苏晓琪将在线画展与现场实体拍卖的营销主意讲给他听,行长坐在椅子上听完她的构想道:“这主意不坏。您打算投多少资?”
“1000万,其余部分我想通过贷款解决。”
行长坐在他的位子上,一声不响地盘算着,“我们需要考察看看……”
行长叫那名叫爱德华的副手与她一同前去。
当他们在伦敦那幢宅子中穿行时,爱德华注视着她,眼前的这位年轻姑娘带着一种雄心与意志,“这些收藏极少出现在市面上,它见证了俄罗斯的光辉……”
“可以把这儿改建为拍卖现场。”苏晓琪来回踱着步子,她转过头,“您知道吗?世上有那么多流落在世界各地人类的杰作,优秀的艺术作品不应继续蒙尘,每个都应该受到人们最崇高的敬意。”
爱德华从她的双眼里,看到了这种洋溢的热情,苏晓琪对他讲道:“那些腰缠万贯的顾客来到我们的拍卖行时,他们要的是一流艺术品。但是这儿的拍卖行太古板,没有个性化可言,而我们会向他们提供一种与众不同的服务,这里即将体现一个真正的欧洲与俄罗斯艺术品接轨的拍卖行。如果我们向卖家们提供那些已经在世上消失的杰作,即便价格不菲,他们无疑也会选择我们的。”
“我留下印象了。”爱德华伫立着说,他嘴角的淡笑意味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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