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对于泯城一小的孩子们来说都意义非凡,因为它相当于奔赴接下来两天假期时光的号角。那年头的家长忧患意识貌似没有后来那么重,少儿补习班什么的也不太流行,因而那时候小学生们的周末时间还是相当完整和自由的。
五年级六班一群早已收拾好书包半大孩子,不约而同地眼巴巴地盯着讲台上正一项一项地布置着周末作业的班主任朱宁,等待着
从她嘴里听到“放学”两个字,然后拔腿就跑。
朱宁再三叮嘱了作业要好好完成,放假了也要读书学习之类几乎每个周五都要来一遍的话,而后无奈地对着台下那数十双亮晶晶的眼睛,宣布:“放学。”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基本上属于白说呢,可是做老师的啊,就算是明知道徒劳,可还是要尽一尽自己的责任,心里才过得去。朱宁好笑地叹了口气,她刚刚才低头收拾了一下教案,再抬头时,教室已经空的差不多了。只留下被粗暴地撞到歪歪扭扭的桌子和翻了的凳子,似乎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发生的暴行。
值日生!值日生又跑了!
这群熊孩子……
朱宁觉得自己的头疼都快发作了,真是屡教不改啊,等周一四上学,她要好好教训那几个一点没有责任心的值日生。
这样几个念头下来,原本剩下的几个人也离开了。只有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季成研。”朱宁和蔼地笑着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对于这个季成研,朱宁一直都是有些偏心的,一方面是由于他是个在学习上非常灵透,一点就通的学生,每次在考试时都能为班级在年级上拿到不错的名次,另一方面在于他的家境,那是全校闻名的穷困,听说他除了上学,还在周末偷空为家里赚些零用。这样一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学生,自然会讨老师的欢喜。
事实上,这两点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季成研的确成绩又好又懂得赚钱,但是……内里的缘故却是不为人知的腌臜了。
首先是第一点,他成绩好。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那是他的真实水平),但每逢大考必能出类拔萃(那是他抄来的水平)。他抄的不是别人,真是他日常欺负的对象——单易。
一小的期中期末考试的座位都是按照前一次大考的名次排的,自打季成研某次走运瞄着前面一位同学的试卷,考了个他从来没想过的高分之后,他便在下一次考试时被分到了单易后面的座位。从此,他发现了单易这个“宝贝”,写的又快又对,还相当好说话,让把试卷往哪边挪就往哪边挪。于是,季成研用暴力手段威胁他,进而再也不用担心考试这种小事。
要说季成研的成绩突然飞窜,他的老师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在老师们看来,这群十来岁的小孩子是没有胆子在讲台上监考老师的威慑下大范围地抄袭的。更别说是持久性地抄下去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季成研。
要说起来,季成研的得逞也要多亏了小学生试卷答案的确定性,不然的话,若是遇上一堆开放试题,他的答案和单易一雷同,没几次就要被发现,然后吃不了兜着走。
要问单易为什么会给他抄,到也不是因为他怕他还是怎么的。一方面,单易可能具有后世某句非常流行的“遇见一个傻X,不要反驳他,而要顺从他,争取把他培养成一个大傻X”的超前意识,另一方面,就算季成研抄他的,也不过是囫囵地抄个大概罢了,完全不能影响到他第一的位置啊。
奇怪的是,因为优异的成绩而被满足了虚荣心的季成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愉快,或者是对单易有了哪怕一点点的感激之情。恰恰相反,他越来越讨厌单易。也许是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远远甩出别的孩子一大截,也许是因为他在荣誉无数的情况下也永远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欠揍表情……
季成研欺辱他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对于单易,他没有办法在智力上超越,便采取了自己的优势——暴力。他倒是不担心单易会怎样举报他,一来他一直认为单易就是一个完完全全懦弱可欺不会反抗的性子,二来就算举报了也没有用,顶不过他被批两句,却是单易自己,在日后会更惨。
事实看上去好像的确如此,单易从不反抗,只是麻木地任他嘲笑甚至推搡,反倒是季成研在他麻木冷漠的神情中没有办法获得施暴者的优越感,觉得有些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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