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双井巷。
各式袍服的兵丁、衙役、捕快把巷口堵得密不透风。围观百姓有的还看到了卫军的身影,纷纷猜测石井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位官爷,我奉我家知府老爷之命,要进去拿件东西,小小意思。”一个中年人陪着笑脸想往一个县衙捕头怀里揣什么东西。
“这位总管,万万使不得,还请安心等候。”那捕头把伸来之手远远推开,说话客气,态度坚决。
来人很明显还没搞清状况,不悦道:“怎么,安庆人来庐州办个事就这么难吗?”
捕头苦笑着往旁边一指:“捆在墙根堵着嘴那个,武安侯家的侄子。我们知府大人现在还在里面跪着呢。”
中年人看这阵势,也不知捕头所言是真是假,愁眉苦脸道:“我家老爷一家上下就等着拿料子回家做新衣服过年,我都在城里等了几天了,要不您告诉我这里谁能做主,我去找他通融通融。”
“算了吧,你候着吧。东平王府都做不了新衣裳了,你家老爷还是将就一下吧。”
金锦织坊大门口,更多人在穿梭忙碌。
“武都头,这边发现一个脚印,陷入墙中半寸。”
“毛理事!毛理事!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脚印,能不能看出是什么路数的?”
织坊的几人正在被庐州府季推事问话,因为这几个杂役昨晚一直被关在门里出不来,所以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织坊大门口,一个花白胡子、身材颀长的老者背着双手,脸色铁青看着面前伏地而跪的几人。
“王总管,下官已下令全城戒严,只要她人在城中,两日之内下官掘地三尺也把她挖出来。”庐州知府李象斗额头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
“李大人,你行此大礼,草民受不起。庐州府在李大人治下还真是百业兴旺,山贼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进城掳人扬长而去,哼,哼哼。”王总管瞪着趴在地上的李象斗,恨不得狠狠踹上两脚。
“下官该死!下官万死!”
“唉,国公爷啊!你这一走,得了这个东平王的虚名又有何用!”
“王总管,慎言,慎言……”
“哼!我告诉你,不把东平王府放在眼里不要紧,‘百鸟朝凤图’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你们看着办。”
王总管一甩袖子走了,李象斗等人良久不敢起身。
“金锦”这个称谓早已有之。元时,豪门勋贵好用金丝银丝入锦,其中以南京“云锦”为佳。至明代,南京织锦业尤为兴盛,秦淮河两岸,仅织工就以十万人计。此盛彼衰,直隶其他州府织锦作坊十不存一。
然而合肥县双井巷的手艺,已经是一两百年的招牌了。特别是这家王氏织坊,凭一套祖传织法及图谱若干,所出织锦别具一格,其锦面能随观者角度变化而变化。然而此套织法太过费时费工,即便用料不精价格也极其昂贵,买家寥寥。
坊主王氏有养女姓金,人称金姑娘,织法精湛青出于蓝,王氏心生一计,以“金锦”命名自家织锦。初时,因此还吃过几场官司。后来人们发现这冒牌“金锦”,单论品相丝毫不输云锦,于是这家织坊的“金锦”逐渐声名远播。
“唉,人怕出名猪怕壮。自从前年王老太关了大门谢绝散客后,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织坊门内传来,口气里很有些幸灾乐祸。
李象斗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对门里走出来那人连磕了几个头:“周公公救我!你们织造局还有什么存货没有?下官愿……”
“诶——打住,人多嘴杂,不该说的话,就别说。”那位公公斜眼看着李象斗,慢条斯理地道,“李大人,像这种野路子,咱家是看不上的。相比咱家送往宫里的云锦,这些民间货色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手法有些新奇罢了。可宫里有些人就图这个新鲜,这不,还要我亲自跑一趟。也活该他们背时,撞上东平王府的人,咱家也只能礼让了。”
“是是是,公公所言极是。不知这‘百鸟朝凤图’……”
“呵呵,这图嘛……是武英殿边景昭画的,咱家也没见过。你就别动其它心思了,安心找人吧!只听说天下唯这里的金姑娘一人才能将此图全图织成小小一件蔽膝。东平王府上老夫人跟皇后娘娘提起了这档子事儿,呵呵,现在嘛……倒不会把老夫人怎么样,只是事情没办成,小鱼小虾们怕是有不少要倒霉了。”
李象斗听了这话,道谢起身,扭头就踢了还跪在自己身后的人几脚:“还撅着干什么?找人,出城搜!顾不得那么多了,蜀山帮的人都行!”
按规矩,事情要先让督捕司定个性,才好让蜀山帮来参与。民案武案,各归各管。可此事已经不在民案武案的范畴之内,李象斗连夜召来蜀山帮帮主丁云松,公文都没下就要蜀山帮出人帮忙。既然已经这样了,到时候有人追究,也无所谓多加一条罪名。
李象斗自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伙贼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王府来接人的时候来,劫走了金姑娘还打伤了王府的人。江湖匪类大白天进城作案在整个直隶自大明开国以来都没听说过几起,现在居然还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事怎么偏偏出在庐州!
李象斗心中烦闷,背着手踱了两圈,突然指着一个人道:“那个谁,你干什么的?”
“哦,禀大人,草民蜀山帮刑管管事陈容。”
“你们帮那个,被人打伤的,醒了没?本官要问话!”
“还没醒。”
“赶紧弄醒他!都什么时候了?”
“这……此人内伤颇重,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你们帮的人查出什么来没有?”
“从现场痕迹及伤者伤情来看,这伙贼人中有一两个的武功走的是北方武军的路数。其余的像是济水一带的民间武功。本人推测有两种可能,一是本地人雇凶作案,二是贼人寻本地人作内应……”
李象斗大发雷霆:“全他妈的废话!我问你贼人现在去哪儿了!他们把金姑娘带哪儿去了!”
陈容躬身告罪:“是是,我去把他弄醒,详加盘问。”
此时,马天复正在床上打坐运功疗伤,床前矮个子中年人满脸焦急看着他。
“好了没!”陈容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马天复眉头一皱,捂住胸口,勉强答道:“暂时死不了。”
“兄弟,对不住,”陈容坐上床沿抓着马天复的手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说说。”
“嘶——疼!二位管事,我昨晚从五味坊回家,正好撞见这伙贼人,地上躺着好几个人,还有我们自家弟兄。我当时没多想,就跟他们动上了手。那匪首武功高强,我跟他对了一掌,他只伤了手臂,我却已动弹不得。若不是帮里弟兄及时赶到,我恐怕已遭了毒手!”马天复声音虽虚弱,叙述还算清楚。
“那金姑娘呢?她被从哪个方向带走了?”这才是陈容关心的问题。
“我那时自身难保,无暇旁顾。”马天复答了这句,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陈容大急:“罗守忠!你内功深厚,可否帮他疗伤?”
“我没办法。这小子练的内家内功,我开始不知道,贸然输入真气,差点弄死他。”
“你外管那么多人,连个会内家内功的都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