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你内功境界虽高,可毕竟才这个年纪。嗯……恕我直言,你现在在帮派中,万一哪次有个闪失,岂不可惜。哪怕再过五年也好,遇到一般的民间高手,好歹也有自保之力。”
“呵呵,这个……让我出门历练是师傅的意思。”
“唉,习武者虽多,良才难寻。我们掌派师祖常叹后继无人,怕是在有生之年难以见到下任掌派人了。恕我直言,以小马你的资质,可惜了,太迟了!若是修习我崆峒玄空门正宗内家功法……”
“嘭”的一声,东南边传来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李顺和柳事成等人却皆是一惊,尚千秋一侧耳,神色凝重,“嗖”一声跃上房顶直奔发出声响的地方而去,留下一句“你们别动我去看看。”
过了会儿,东南边有人陆续前来,尚千秋跟在最后面。
“哈哈,老李,猜我遇到谁了?”尚千秋声音有带着兴奋。
“谁?”
“丐帮传功长老靳法刚!咱们有位小哥,非要检查他那九个麻袋是真是假,把老人家惹火了,那小子吃了个大亏!哈哈,正好好叫他长个记性。”
“丐……唉,那他只能认倒霉了,呵呵。”
“一顿赔罪酒是少不了了。老人家通情达理,也没为难我。就是又撞见了几个江洋大盗,板刀五那伙人的,烦得很,不抓也不好,这些人犯的事够剐几十次的,抓吧……咱们又有言在先,没办法,只能废了武功,放了他们。”
李顺苦笑:“大人,这就算不错了。您今天调集了这么多人手,到现在都没用上。要是在直隶以外的哪个府,整个县城都掀翻了。”
尚千秋点头道:“但凡小心点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在城里,出不得乱子。”
马天复不认识蜀山帮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头,但跟柳事成还是要打个招呼的。柳事成跟马天复聊到了封家血案,马天复心里打了个突:难道真是他?
马天复觉得有必要提醒尚千秋,便道:“大人,可曾记得昨日提及的那个说书先生?”
尚千秋皱眉道:“若在城中,绝然无路可逃,你只需指认。”
马天复以为尚千秋会多问问戴先生的事情,不过尚千秋似乎兴趣不大。也是,戴先生年不过三十五,能有多大能耐?尚千秋这样的出身,怎会把与自己同龄的人放在眼里。
“大人,不知把犯人集中到此处是何意?”
“督捕司操典如此。”
“那为何人人都要检查舌头?好像只有匪首和他一个亲信服用了沸血散。”
“你是怎么知道的?”尚千秋忽然打断,扭头盯着马天复,目光冷峻。
马天复心中暗叫不妙:说漏嘴了!故作镇静道:“我看到的。当时我和匪首对了一掌,并未当场昏厥,迷迷糊糊之中……”
马天复眼前一花,云月服的图案已在眼前三寸!尚千秋本就比马天复身材高大,马天复又低着头,此时近在咫尺居高临下盯着马天复,马天复连头都不敢抬,说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你先前说你对掌后当场昏厥,现在又说并未完全失去知觉,到底哪个是真的?”尚千秋贴马天复的脸站着,过了一会儿才冷笑着沉声问道。
“大人!我重伤倒地有众多蜀山帮兄弟和衙役可以作证!大人明察!先前我说当场昏厥只因听到身后有人赶到,现场情形无需我多作说明!”
“那么你是亲眼看他们只有两个人服药?”
“是!”
“那你怎知其他人没有服药?在马车里的人服不服药你能看到?你为何如此肯定?”
“这……晚辈只是看到两人服药,一时没考虑周全才多嘴胡说,请大人见谅。”
这场合明显不是自称“晚辈”的时候,看来马天复真被吓到了。尚千秋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自己太过敏感。马天复说话是有毛病,但这些毛病正常人说话一样会有。再说,马天复称万红兵万捕头为大哥,虽然不是亲的,关系也必定极为密切,这一层身份一问便知,所以不用问便已坐实。彭门人多且杂,但巢湖边上这一支朝廷还是信得过的,何况马天复这个年纪练就这身武功,在彭门中身份必定不俗,应该不会干什么吃里爬外的事情。
尚千秋不知道,如果他真随便问李顺黄峰等人,他们还真不知道马天复这个人,而马天复也不知道该叫谁证明自己“万红兵弟弟”的身份;如果随便问一个彭门中人,也没人听说过一个叫牛犇的前辈。牛犇这个名字,本来就是马天复的师傅在退隐之后才用的!
尚千秋只知道马天复被吓得不轻,却不知道如果他再多问两句,马天复说不定就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马天复知道督捕司人少,除了府县合肥,庐州府其余几县不过是一个捕头加几个捕役,而他现在眼前就有十几个!一路走过来,城中高点也都站着一个督捕司的,再有就是各城门城墙上应该也有安排吧?总共怕不得有三四十人!加上蜀山帮刑管和外管这些人,看年纪都吓人,头发雪白的就有十来个。那伙人就算再神通广大,只要还在城里应该也逃脱不得。可是,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马天复本能的没有主动交待出来,结果挺着挺着尚千秋居然就不再追问了。
要是马天复看到督捕司的人是怎么搜查的,恐怕直接就坦白了。
无论草屋还是大院,三个督捕司的人带头进去之后也不问话,各持一支叫“探音棒”的铁棒,叮叮当当从前门一路敲到后门,墙壁、地面,甚至粗一些的柱子都不放过,所有暗格、地道全部命屋主打开。随后进屋的蜀山帮帮众则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由所属甲长和住在附近的蜀山帮帮众一同辨认有无生人,如有则不必多问直接上手检查是否会武,若会便派人领至鼓楼查阅路引(路引需由专人查验,否则查阅路引之人属知法犯法,被查者也可拒绝)。搜查过后再留下一人盘问户主,看能否找出有用的线索。至于客栈,发现外地武人则直接带走。
论武功,督捕司毕竟是督捕司,蜀山帮帮众与之差距不是多一二十年能弥补的;要说查案能力,督捕司的人跟蜀山帮这些老骨头比,孰强孰弱还真不一定。大案要案督捕司办得多不假,可蜀山帮刑管这帮老家伙加一起有一两千年的查案追凶经验,谁能跟他们比。烟囱、树洞、草堆这些地方就不说了,井底下也是要吊个人下去的,连钉死的棺材都必须撬开看一看。死牛肚子里他们都扒出过人来,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找不到的?
合肥城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多大,眼看临近申时,除了西平门附近那一块地方,其他地方差不多已经查遍了,小鱼小虾倒捞出来不少。
“差不多查遍”就是说还有的地方没查。
虽说李象斗已经挨个上门打过招呼,但总有完全不给他李象斗面子的,比如废南雄侯赵庸的后人赵家。赵庸受胡惟庸案牵连被杀除爵,但其两个侄子却分别在永乐二年、三年奉诏入京。因为赵庸曾随朱棣一起北征蒙古,有人就猜测是皇上念及昔日同袍之情照顾赵庸的后人,至于更深一层就没人敢继续猜了。赵家如今家大业大,朝中有人,且因赵庸提领过巢湖水寨,现在手下仍有不少忠仆死士。督捕司的人去敲门敲了半天不开门,好容易出来个打杂的老头,领头的捕头一见,刚喊了声“表叔”,头上就挨了一扫把,那捕头躲了,没躲开!见捕头都这样了,手下人哪里还敢动。
赵家这块骨头难啃,高家那边也不好对付。高家的两位御史堵在门口见督捕司的人就骂,说日后回朝中要参劾督捕司如何如何,好像高家案全是督捕司的罪责。这边也只能放一放。
眼看查了大半天,别说人,就是一条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尚千秋阴沉着脸紧锁眉头,身边等人皆肃立不语。
“小马,你真震断了他双臂吗?”尚千秋突然问道。
“千真万确。”马天复答得斩钉截铁,实际却有些心虚。那人对掌断臂是确定的,可自断一臂当时看似是无奈之举,事后想想,未免过分果断了。或许,是口技?马天复当时身负重伤,五感不如平时,难道竟是被蒙骗了?
“你倒地时最后一个人才刚离开,而我们的人已到场,他们有人伤重绝不敢翻城墙逃跑,而是利用天黑和地形跑回城中的落脚点,而这个落脚点到现在仍没找到。要如你所说,有五人未服沸血散先走,是因为他们可以就近跳入南淝河泅水出城,那么剩下四人应该都服用了。四个人呐!居然一个没搜出来!”尚千秋叹了口气。
“难道他们铤而走险翻墙逃跑?或者水性不熟而服沸血散强行潜至城外?”马天复道。
“小马,你不会水吧?不会水的人服天魔丹也没用。翻墙不可能。城外一马平川,当时那么多人,只要一人瞧见就无路可逃。难道全合肥县还找不到一个比他们轻功好的?他们不一定想到衙门的人会立刻封锁全城。”
“那……大人的意思……”
“他们肯定仍在城中,就在我们没搜过的地方。错不了!”
尚千秋动摇了,所以他要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大人!”一个捕役飞奔来报,“大人,福兴客栈有个人,非要见巡捕,告诉他巡捕进京未归,他不信。那人似乎身份很不一般,您要不要去看看?”
尚千秋沉吟一阵,道:“他居然没走。小马,跟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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