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你呢?你的家在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
“嘁。”
我们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可正当我打算放空一会儿养养神的时候,他又开了口。
“我们来聊天吧。”
“好吧。”虽然我真的很累,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可能已经很久没见过同类的人,现在一定是迫切想找人聊天的,我再累也应该配合。我尽职尽业地向他科普了一番地球现在的情况,亚隙间的现状,归察活动的意义,等一会我的脱逃计划以及之后他会被我带去的地方。
“等我们出去后,到了亚……”我忽然住了嘴。
我忘了一件事,他会留在地球上,就说明他不符合亚隙间的选拔条件。假如他知道即使离开了山洞,自己依然要独自一人被扔在地球,会有多绝望?
“等我们出去后,会给你建一个专门的保护设施,让你在里面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短时间内地球还不能恢复原状,但我们一定会努力的。”我尽可能地去描绘不会令他失望的未来。
“还是说点别的吧。”他似乎对这些兴趣缺缺。
“你想聊什么?”
“关于你。”
“为什么不是你先介绍一下自己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我是个没故事的人,但是手里倒有不少别人的故事。”
“我喜欢看别人说自己的故事时的样子。”他笑眯眯地露出一嘴白牙,配合他脸上沾着的胞囊肉末,看起来又恶心又滑稽。
“你要不要,先擦擦脸?”“擦了你就说吗?”
“行行行,总之你先擦。”
他胡乱地用手抹了一把脸,只是把那些东西抹匀了些,反而更让人反胃了。
“说吧!”他咧开嘴,一脸期待。
“感觉跟面试一样,还是你问问题我回答吧。”
“谈谈关于爱情的事情吧!”
“看不出你这么八卦。”
“我觉得爱情故事时人们最有趣的故事了。”
“也是,其实我也特别喜欢听别人讲这种故事。比如是怎么在一起的啊,为什么分手啊,很好玩。”
“你为什么会觉得好玩呢?”
“可能因为我是没办法谈恋爱的那类人吧,谈恋爱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难以达成的任务,所以就会好奇,为什么别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我还挺佩服那些会为了爱情失眠失控哭一整晚什么的人的,对我来说特别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难达成呢?”
“说来话长啊。我属于开窍很早的那一种,幼儿园就开始暗恋别人了。从小学起我就被班主任列在早恋高危名单里,初中也是招蜂引蝶,高中时绯闻缠身,你现在去跟我以前的班主任说我到现在没谈过恋爱,她绝对是不信的。我也数不清我从小到大花痴过多少人,也许超过了一百个吧,但是一个都没成功过。这里面有的是我因为胆小不敢行动的,有的是有女朋友所以我不能行动的,还有的是不喜欢女人所以我没办法行动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也喜欢我的,一旦他开始追我,我就会开始烦他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是老天故意和我作对,后来我明白,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你享受求而不得的感觉。”
“不是,因为我心理变态。”
“原来如此。”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我非常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热情来也快去也快,就像一场模仿游戏,当出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我就会飞快地投入进去,把自己套进某个单恋的苦情公式里,给自己编排一个剧本,再按照剧本要求去痛苦挣扎,我还会记录下自己每个阶段的状态,努力在下一次的时候让演技更传神,争取把自己骗进去。真的,简直有病。”
“的确如此。”
“其实挺奇怪的,我从不看爱情电影,对言情小说和偶像剧也没有过兴趣,可莫名其妙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过高期望。怎么说呢,就好像属于我的这块爱情之布有一个洞,我一直非常小心地呵护它,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最适合填补它,但清楚地明白什么样的东西不能。我似乎一直在等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出现,也许他永远只存在于我的幻想里,但即便如此,我宁愿让洞永远在那,也不愿意随便填补,让整块布面目全非。听起来挺幼稚可笑的吧,‘等你老了没人要以后就会后悔了’,‘随便找个人交往又不会死’,‘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活得脚踏实地’,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虽然不太懂,但的确是很无趣的故事。”
“你还真直接啊。”我大力锤了他一拳。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性呢?”
我想了一会儿。“外星人吧?不过还是要有人类外形的那种。”
本以为他起码会对我翻个白眼,或是尴尬地笑笑,可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到了亚隙间之后,我也在反思。如果说之前我周围的人太过平凡难以令我动真心的话,亚隙间应该算得上的精英云集了,我还是找不到感兴趣的对象。我现在甚至连模仿游戏都玩腻了。幸亏我儿子出现了。”
“你儿子?”他瞪大了眼睛。
“对呀,我现在虽然没什么故事,但未来似乎会有很精彩的故事。我的这个儿子自称是从未来过来的,挺扯的吧?不过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结婚、会有孩子的……不过,也没人跟我担保过那一定是恋爱结婚,毕竟他是生父不明的状态。”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你一切所谓的爱情观和原则,都会在遇到某个人的时候彻底粉碎。’我很想体验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也没恋爱过?”
“我是没有恋爱系统的人。”
“为什么?全是我在说,你也该谈谈自己啊。”
“我……”
他正要开口,大地的震动又回来了,刚才垒紧的石头那端,传来某种生物在对面一下下撞击的钝响。
这可一点也不像是营救人员搞出来的动静。
“也许我们该离开了。”他站起来。
“等它撞开吧,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出口。”
“不,”他指向另一边,“还有我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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