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有些算不清自己在这亲手搭建的篱笆院中呆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最近一心沉醉在凡人的粗活之中乐此不疲,似乎越来越懂得了专注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修行者是多么可贵的品德。
先生李自知与苦行也是如此,只是有了伊川的加入,近些日子他们的劳动量有些下滑,两人有事没事竟然开始专注品茶,可品茶时说的却是周围的家长里短。
这天如同以往一样,两人喝着劣质的不能再劣质的茶水,靠着藤条编的座椅在篱笆院里唠着闲磕,但今天唠的却不是家长里短。
“先生,事实证明,勤奋劳动的百姓,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
“是吗,如果说在盛唐,我赞同这个观点,但在西域,未必!”
“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将目光放向了远处。
以苦行的修为,自然也察觉得到他们这个篱笆院外有人来。
来的人很快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将苦行揍得满地打滚的三名地痞。
三名地痞为首的那名男子,年纪不大,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雀斑,来到篱笆院外后,二话没说,一脚将辛辛苦苦竖起的木栏踹倒,喝骂道:“大爷前些天有事,你既然知道周围的家家户户月月都要上供,还不主动找我,便是等着我来找你。上次没给你揍舒服?” 伊川正一脸怒气看着三人,他记得那块被踢碎的木栏是他亲手扎起来的,但闻得先生话语,却还是强忍怒气,跟着先生走回了屋中。
走进已经被翻修了几次的茅屋之中,整整齐齐的摆设,以及刚刚亲手粉刷的墙面让伊川的心情好了一些。但想着苦行在外面被那三个地痞吆五喝六,他就觉得荒谬。于是他看了先生李自知一眼。
李自知轻声道:“不需要去管,这位教廷如今的掌教总要知道如今的西域到底是什么模样,这些说没有用,只有让他亲眼看过才好!”
伊川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聪明,但这些日子下来也察觉得到先生应该是与苦行有过什么约定,而这个约定看来应该是先生会胜。
篱笆院中,苦行站了起来,面对三位地痞,没有讲理,而是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凭什么收取百姓的钱财!”
为首的祛斑男子扬起了拳头,狠狠的锤击在了苦行的脸上。轻声道:“自然是靠拳头!” 来自斯坦国所谓的带刀护卫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这穷乡僻壤。高喊道:“西域战事,征收龙果。”
他虽然声音是高喊,但声音之中却透露着慵懒与随意。
龙果是一种在春天与深秋会结果的植物,此时正是龙果的成熟季节,也是这穷乡僻壤的收获季节。
百姓们收获龙果之后,便会卖给商贩。由商贩再次转手。
而如果没有龙果,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便会极为难熬。
然而。带刀护卫们自然不会关心百姓的死活,在那为首的头领一声令下后,三百余人冲向了村落不远处的果林中,行为如同强盗。
村中的百姓们纷纷走出了自己的屋子,冲向了果林,口中苦苦哀求,试图拦住这些人,却被这些带刀侍卫拳脚放倒。
篱笆院中的苦行虽然没有试图阻拦,但他的心在滴血。
那片果林对于他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果树的树苗虽然并非她亲手种植,但在屋漏偏逢连夜雨时,他怕果树吃水过多而被淹死,自己进了果林挖了一夜的沟渠。
后来某些日子里,西域气温太高,他又要去给树林喷水,他如同照顾孩子一般精心的伺候着一颗颗果树,便是希望它们结出果实。
然而,今天来的这些人,不仅仅要抢夺他与很多村民的劳动成果,还要践踏他们的尊严。
苦行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而这时先生却打开门道:“如果你选择认输,便在此刻动手!”
苦行近乎咬碎了自己的牙根,那三名不知所谓的年轻人那里能听的出话外的意思,只是上次觉得苦行骨头很硬,这一次必须打服他,再一次抡起了拳头!
苦行抱头蹲地,承受着三名年轻人的拳头暴雨,眼眸却看向了那些冲向果林带刀侍卫!
…………
不知过了多久,三名年轻人累的气喘吁吁,苦行鼻青脸肿的站了起来,看着那些斯坦国的官府强盗提着无数个装满尚未真正成熟的龙果大框聚集在了一起。
村中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有小孩子哭了出来,却被大人捂住了嘴巴,发出了难听的哽咽之声。
那耀武扬威的带刀侍卫统领拿起了一颗龙果,擦了擦,狠狠的咬了一口,有红色的果酱溅在了他的手上,他擦了擦手,果酱的色泽却极浓,仿佛擦出了一道血渍。
他不知道,他现在吃的便是村民的心血,他只知道这批果子送到教廷的传教士手中,为西域伐唐大军做出一份贡献,自己的职位可能再提一提。
西域大多数小国便是如此,适者生存的环境让许多人学会了不择手段,也让许多人失去了为人最基本的一些道德,与野兽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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