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劲有力的笔墨一气呵成,午后的风过堂而入,桌面上层层叠叠的纸张被风吹散,飘飘荡荡扬了一地。
无瑕手中不停,那字迹满页的纸张写完一张被他丢开一张,也不知这般勾勒有了多大一会儿,松挽的青丝不时的拂过眉角,额头竟已经密密的渗出了细汗,弦伊进屋不禁吓了一跳,急急走到桌旁将手中药碗一放,道:“公子这是做什么?下午的阳光正射在此处,竟站在这里写了这么多字,可是皇上气还没消,惹恼了公子,倒拿了自个儿的身子撒气么。”说完伸手去抢无瑕手中之笔,笔被抢过,无瑕那悬空的右手骤然成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
“公子这是怎么了?手上的白纱又是怎么回事?手这么砸难道不会疼么?公子有了不痛快只管冲了弦伊发,别跟自己的身子较劲儿。”弦伊心疼的拉住无瑕,拿过凳子让他坐下,道:“这么一会子,倒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郁结,那人轻浮的话语却依然荡在耳边,令他愤懑难平。静坐了许久,无瑕突然道:“弦伊,公子的样貌是否果真过于柔美,令见者都敢侮我凌我,言语不敬,行为不检!”
“当然不是!”弦伊心头一惊,见无瑕脸色难看,也不知他在何处被人羞辱,竟生出这般言语,回身去梳妆台前拿了铜镜放在桌上正对着无瑕道:“公子容貌乃是天生,公子也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由人去选择。公子打小便洁身自好,却屡有放荡之徒觊觎公子之貌,做出让人不齿行为,可这又怎会是公子之错。心术不正者,才会以色度人,见公子之貌而心生歹意,但若心灵相通者,无一不是敬公子,重公子者,小侯爷,燕王,皇上,何人不是尊重公子之人,旁人怎么说咱们管不着,弦伊只知,公子是以智慧动人心,以真诚换真情,谁若再敢诋毁公子,弦伊绝不会放过他!”
无瑕与镜中之人两两相望,抬手轻触自己的眉目,低头轻语道:“不知怎的,我最近性子果真躁了许多,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这般轻薄过,我也只是淡然处之,权当不见。可是经历了在大郑的这一切之后,我的心境也随之变了很多,心也不如往日静了,有了牵绊,有了不舍,也有了不甘!弦伊,我竟厌了这样的日子,我竟想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我是不是疯了,我怎敢有这样的念头,怎能有这样的念头……”双手狠狠捂住脸,想让那压抑不住的可怕念头离开自己的脑海,无瑕痛苦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顺着指缝缓缓落下。
不能想!这念头断不能想!
那么多死在大晋手中的人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的今天,自己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可是……我是人呐,弦伊,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曾以为自己就算是痛了也不会有感觉,可是,原来我会痛,我也会痛……那种痛就像针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扎进我的心里面,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我痛得想要落泪,可是,就算是身如凌迟,万劫成灰,我姬无瑕也不能后退一步!进也是深渊,退也是深渊,我根本无立足之地,除非粉身碎骨,成了灰烟,天地之间再也无无瑕此人,或许,便也从此自由了!”
口中深深吸着气,站在门外那人心如刀绞,那一字字一句句打在他的心头,让他心扉痛彻难以抵挡!
无瑕呐,你究竟要将自己折磨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万般无奈涌上心头,郑澈轩缓缓转过身去,没有踏入房间,而是神色落寞的离去了。
荷叶上的水珠被风一吹,咕溜溜的滑过光滑的叶面,落入了水中。
小侯爷靠在柱旁,斜倚着身子,望着那一池青莲发呆。
白山的战事十分不妙,右将军李穹池在几日前的对阵之中竟被惊马甩下,那战马随他征战多年,却在阵前突然狂性大发,甩下了主子,然后暴毙,幸亏李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带了人马逃回了白山的乌池,但却受了重伤,不能再担主帅之职,朝中这几日为派何人前去接替闹得不可开交,皇上龙颜大怒,整个朝堂也是人心惶惶。
那虎符,自己究竟放在何处了?
小侯爷心底长叹,虽然在大郑他因撞到后脑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却都是与无瑕有关之事,那虎符的一切,竟依然无半点印象,虽说符是死物,但赵穆与苍浪却便是因那死物而故意互相抵制,他二人斗了多年,若此刻还不能拧成一股绳,九原当真岌岌可危了!
“噗通——”一粒石子打在水面,溅起了一汪水花,小侯爷不耐的扬声道:“让你们去盯着那狄戈尔,不好好当差,敢来闹本小侯,当真皮痒了。”
“皮痒倒是皮痒,不过,不是我家公子,只怕,是小侯爷你吧!”身后一声俏笑,小侯爷双眼一抬,霍然起身,却在回身的一瞬向后翻转,躲开了那径直打来的石子。
“奚昊——”口中嬉笑着,小侯爷身形一闪到了奚昊面前,两手一拉那人上下一看,道:“怎么这般清瘦了,当初走时便说了,你是去医人的,不是去冲锋陷阵的,可是逞了强,偷偷跑去上了战场。”看奚昊单薄之貌,小侯爷眉间一锁,道:“看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信到了没几日,人便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急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