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淅沥而下,敲打着叶片,发出了刷刷的声音,房间里很安静,突然一声闷雷响起,缠绵骤然之间睁开双眼,坐起了身子。
“怎么了?做了噩梦了?”奚昊揉了揉眼睛,半撑着也坐了起来。
“没事,你睡。”缠绵伸手抚了抚奚昊的发,掀被下了地,走到窗前,看着那不时被闪电撕裂的雨夜,渐渐的发了呆。
“你没事吧。”奚昊跟着下了地,走到缠绵身旁看着他,缠绵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中明暗不定,修长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耳听了滚滚雷声之后,略带萧瑟的一笑,道:“突然梦到了无瑕,便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情形。那一年的冬天好冷,天空飘着雪花,河面结着薄冰,他带着弦伊和弓要渡河去对面的小镇,却被我捉弄,跌入了冰冷的河水,后来他便发了高烧,身子瑟瑟发抖,却怎么都不肯向我低头服输,犟得要命。那一夜,我整晚的搂着他,他的身子冷得像冰,双颊却红得像火,恍惚间一直抓着我落泪,那情形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便仿佛那人儿依然还在怀中一样,一瞬间无瑕若笔墨勾勒的眉眼突然浮现在了眼前。
“你想他了!”
“他很怕这种打雷下雨天,人人都说冷公子冷酷无情,然只有他最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他的冷酷,他的无情又因何而来,我的确很担心他,因为他一旦动了心,动了情,那么他的冷酷与无情便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注定他会义无反顾的付出,而若受到伤害,便也定会是倍加的。”
缠绵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去望窗外的天空,奚昊看着他,突然间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心里竟一瞬间空荡得可怕。他走到缠绵身后,伸出双手,紧紧的将缠绵抱住,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温暖,缠绵却依然陷在回忆之中,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人儿微妙的心理变化,站了半晌,回身对奚昊道:“这么大的雨,水潭的水定会漫上来,我去瞧瞧那几株桃花,当初便说了不让他将桃花种在那里,离谷几年虽也没被淹坏,偏回来了,心里总是牵挂。”
“是……无瑕种下的那几株桃花吗……”
“你乖乖回去睡,我去瞧瞧。”缠绵说完转身离去,奚昊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待缠绵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他才愣愣的望了望自己的双手,然后骤然紧握成拳,缩回了身侧。
睡觉!睡着了便好了。
转身走回,奚昊扑入床间将自己紧紧一裹,双眼紧闭想要甩去脑中的念头,却发现越是不想去想,那酸楚的感觉便越是明晰得要将自己淹没。
他在乎无瑕,自己并不是才知道,可为何跟他越是亲密,心中便越是无措。
大家都说自己像无瑕,可是,无瑕是无瑕,奚昊是奚昊,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他,而是否便是因为自己像他,又因无瑕有了白炎,缠绵才会如此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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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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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说这话的时候是诚恳的,是真挚的,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得到,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为何,心会这么酸,这么痛,自己这是怎么了?
纤瘦的指尖将锦被紧紧一扣,两行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奚昊狠狠一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情爱为何让人如此痛苦,如此患得患失,明明是自己没有答应缠绵的求亲,为何感到痛苦的竟是自己。
奚昊,傻瓜!
宗奚昊,你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轻颤的肩头仿佛便要承受不住一般抖动起来,奚昊将头埋在被子中,狠命的抑制着便要压抑不住的哭泣。
不行!不能哭!宗奚昊,不能哭,不能哭……
“皇上,您又睡不着了?”小六子将披风搭在了那人的肩头,抬眼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低低一叹,嘴角嚅喏了半晌,却终还是没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又打雷了,这样的夜晚睡不着的,本不该是这人,他却偏偏为了那人而生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当初公子还在时,皇上便会在这样的雨夜匆匆前往长亭苑,只因公子害怕这滚滚的雷声。武功、智谋皆非常人所能及的无瑕公子为何独独害怕打雷,皇上从未说过,所以自己也当真未能明白……
“他最怕这样的天气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郑澈轩抬头望着窗外,仿佛在问小六子,又仿佛只是想要说给他听:“因为六岁时,他被人关进了一间黑屋子……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没有烛火的夜里,历经了一场生死搏杀,鲜血,杀戮,惨叫,电闪,雷鸣,让他成了一个每到这样的夜晚便颤栗的孩子,他在人前何其坚强,可谁又能看见那淡然之后的恐惧与惊慌,小六子,朕……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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