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历二十年冬,东都皇宫内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因一尊朱雀尊的丢失,多年来黑暗隐晦的宫人私下窃卖宝物丑闻被揪上了朝堂明面,由掌管藏珍阁的太监曹晖一手发展的私买私卖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因牵涉到了朝中官员,令晋文帝震怒异常,下旨少将军莫寒彻底清查。御林军从曹晖入手,拉扯出了罪行严重的一干人等,晋文帝看过供述罪状之后,下令涉案者处斩示众,以遏制歪风邪气,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谨言慎行,唯恐被牵连其中。
门外是匆忙行走的御林军,门内却静如无人之地,只因晋文帝想要得到的那个答案,永远都无法从此人口中说出,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出不去了,既如此,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不如顺其自然,若是自己安静一点,或许于无瑕反而更好!
绿萝收拾着桌旁的东西,见那人手中握着书卷,双眼却不知望着何处,满腹心事之貌让人看了当真心底难受。
明明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却因整日被禁于此,他若不找点事做,只怕会被逼得发疯。听说他似乎是为了维护某人,所以一直以来都与皇上拗着性子。可叹,人人都说他是个不羁不驯的主,却不知为了何人,竟如此委屈了他自己。心头感慨,绿萝口中轻声嘟囔道:“小侯爷又何必总是跟皇上斗气,身为臣子的,又如何能够斗得过皇上。”
那话令那人眸中一动,将书卷一放,白炎笑着站起身来,道:“我哪敢跟皇上斗气,他是天子,我却只想做一个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只可惜,却连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
绿萝在旁摇了摇头,带着不解道:“别人都想要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却不知竟还有人想要当个普通百姓的,小侯爷的想法奴婢当真是不明白。”
白炎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仰头一叹,暗自道:“你自然是不明白,因为如今便连这小侯爷之名于我来说都是假的,若有一日,皇上发现了这个秘密,知道了我并非真正的孟小侯爷,只怕整个威武侯府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了吧……”
他如今逼问自己是如何与无瑕相识的,而自己与无瑕相遇的情形又如何能够说与他人知道,自己难道能说是在被人追杀的途中为他所救吗?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便暴露无遗了……
轻声叹息着,白炎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到了一种无力感。
进,便是与无瑕为敌,退,却又是对爹娘的不孝,自己在这种夹缝中苦苦挣扎,当真已经精疲力竭,如此重压,便连自己都快要受不住了。
“小侯爷在想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可是生病了,要不要请了太医来瞧瞧。”见白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绿萝不禁有些担忧,白炎却只是笑笑道:“心中有事,太医也瞧不了,无妨,反正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却有的是时间,便……当修心养性吧。”
白炎说完也不再多言,只拿起书卷静静看了起来,李宗治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外,片刻之后将身子一转,拂袖而去。
多年以来,似乎是第一次将如此多的手下聚集在一起,当无瑕打马到了沥泉山庄门外,看到了那么多熟悉面孔之时,忍不住心头一动,几欲落泪。
这么多年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年轻力壮到了垂垂暮年,很多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可是今天,在相国府大肆追捕他们的同时,他们聚集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出现,这份忠心又怎能让人不感动。
“来了来了。”
“公子来了!”
“公子——”
很多人已经迎上了前来,带着喜悦之色对着无瑕大叫道。无瑕掀开了风雪帽,将面具摘下,对着那面带欣喜之色的众人微微一笑,道:“各位当家的,无瑕来迟了。”
霍昔阳本欲伸手将无瑕搭下马背,却突然想到他受不得他人碰触,手便要收回,岂料无瑕竟一手便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跃下了马来。
“无瑕……”发觉场合不对,霍昔阳忙急急收声,然后又道:“公子不是——”
无瑕没有说话,只将手在他的手背重重扣了两下,然后抬步向前走去,而霍昔阳则楞在原地,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才一抬头看向了无瑕离去的背影,脸上漾起了惊喜的笑意。
他好了!所以说,在大郑留下的阴影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如此便好,只要他不再封闭自己的心,只要他还能接受大家的善意,便一切都好!
于风扬带着笑意站在沥泉山庄的大门外,看着夹道那头慢慢走来的人儿,看着他摘下面具,露出了那总让人疼惜的柔美之容,那眉眼一如当初儿时模样,却更为清瘦得让人心酸。那一步一步的接近让人有些恍惚,漫天的雪花中,竟仿佛是冷妃依然还活着,还若往日一般从清晖园回到暗香疏影,而自己与杨毅则总会等在门口,便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