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冰渣如锐利的尖刀,于那人拖曳爬动的身下带出殷红的鲜血,张扬着艳丽的色彩,在苍茫的大地之间醒目异常。或许是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因为两日未曾进食而虚弱得支撑不住,在爬行了一段之后,那身影渐渐停下了。
污秽的血泞令那张带着沧桑的脸十分难看,须发之间结着冰霜,干裂的嘴唇随着他的嚅喏渗出了鲜血,浑浊的双眼在迷惘了半晌之后突然一动,然后若想起了什么一般拼命的向前爬去。
身子顺着斜坡滚下,跌撞间倒在了一道沟壑处,在喘息中停顿了许久,那人才死命的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然后向着斜坡下一道入口十分狭小的洞穴踉跄而去。
洞穴很深,也很黑,那人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条行动不便的腿在身后拖沓着,当看见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在慢慢蠕动时,他的脸上现出了欣喜,然后一瘸一拐的奔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将军,将军!”
双眼慢慢睁开,于黑暗中寻找着声源所来之处,白少卿带着一丝迷茫伸出了手去,然后,他抓到了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霍大夫……是你吗?”
“是我,将军,你总算醒了!你总算……总算……”喉间哽咽着,霍华突然间语不成句,他将白少卿扶起靠着穴壁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冻得僵硬的雏鹰,伸手便去拔毛,却突然间被白少卿一把抓住了手腕,问道:“这是哪?”
霍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回道:“将军刚醒,还是歇一会儿的好,外面风雪未停,咱们的马儿也倒毙了,我腿脚不好,带着将军走了一天一夜,实在是走不动了……”
白少卿低下头,沉凝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双眉一皱,道:“我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霍华双手狠狠一颤,他回过头,细细看着白少卿,然后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脉。
“霍大夫?”白少卿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在这么一个狭小的洞穴之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浑身如此狼狈,且,似乎还受了伤,他仔细的去回想,却竟想不起分毫来。
“霍大夫!”语气中有了焦急,白少卿甩开了霍华的手,身子一动,才发觉自己浑身筋骨竟似散了架一般,痛得受不住。
“我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吴副将在哪?白山的兄弟们在哪?”白少卿说完用尽全力的向前一奔,却登时扑倒在地,他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我的腿怎么了?啊?我的腿怎么了——”此刻的他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想要行走,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将军稍安勿躁,你的腿只是受了伤,这两日你都昏迷着,天气又冷,血脉不流通,所以暂时失去了知觉。”
“昏迷……我为何会昏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白少卿神情激动的对着霍华吼道。他感到自己的头很痛,双手拼命的紧捂,努力的想要想起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丝印象!因为在他带人撤离之时中了对方的埋伏,那火药威力十足,气浪将他掀至半空然后落下,整个身子摔在地面,头部受到震荡,或许是因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他看见的那一切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所以才选择了去遗忘!
“嘘——将军,安静下来,不要再去想那一切,将军——”
远处突然传来了犬吠,霍华伸手将白少卿的双手一抓,沉声道:“将军请冷静,有人来了!”
会是谁?莫非是那方文正发觉了吴副将的调包之计,想要赶尽杀绝,所以带人一路追击来了?霍华将白少卿的肩头按住,自己则返身侧耳倾听,发觉那犬吠声此起彼伏,想来不止一头,不禁心底一乱。
将军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又是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大夫,若果真是那方文正带人前来追捕,自己与将军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不行,吴副将拼了命的让自己将将军带走,若此刻被他们发现将军还活着,那么那些为了掩护将军而自愿留下送死的将士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性命!
“霍大夫——”似乎发觉了霍华的意图,白少卿突然一个反手将他扣住了。头微微一摇,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虽然他一时之间记不得什么,但他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霍大夫的处境不妙,也知道霍华想做什么。自己就算受了伤,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能让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去挡住一切!
两人相持不下,那犬吠却已经近在咫尺,当发觉那透着低吼的动物已经顺着洞穴进入之时,白少卿放开了霍华,手在地面摸索着,然后将一块石头握在了手中。
那犬龇牙咧嘴的露出了尖齿,吼间发出的咆哮在窄壁中回荡,背弓高拱,蓄势待发!
白少卿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腿,因为醒来,身子恢复知觉,那双腿也不再麻木不能动,他的双眼于黑暗中紧紧盯着那头恶犬,当那黑影一个窜步扑来之时,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霍华,只瞬间,便准确无误的将石头扣在了犬类最为脆弱的鼻子上。
那哀嚎声刚刚响起,白少卿又是一个力扣,耳听咔嚓一响,那犬的嚎叫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走!”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但方才那犬吠不止一声,说明远不止这一头,如果一直留在这狭小的洞穴中,若恶犬一涌而入,结果可想而知。
白少卿用手将霍华拉起,顺着壁穴迅速向外撤离,霍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然却也是从两次从死人堆爬出的人,慌乱之色在奔跑间已经隐去,拖着一条残腿跟随着白少卿向外疾奔,两人刚到了洞外,便被面前几头低吼着的犬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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