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准备做什么?”
“侯爷,他们在架云梯了——”
南宫陌听罢对跟在身后的众人道:“将烈酒倾泻,燃起火把!”
这北方寒冷,每个大小城镇最不缺的,便是酿酒的酒坊,酿的还是性子极烈的好酒!方才孟昶龙走后,南宫陌让王禹带人将这白山城中的大小酒坊酒肆翻了个遍,集拢了所有的酒坛,此刻天黑,双方人马能见度皆十分低,然则对方是要攻城,如此大的城墙在此,于他们来说目标明晰,而对于守城者来说,无照明,难免有所疏漏,此刻只要有一面城门失守,整个白山城便将不保。
南宫陌话音刚落,将士们已经纷涌上前,初始还只是将酒倾泻,到了最后是整个酒坛砸下,发觉城墙又有动静,下面的赫博多弓箭手再次搭弓射箭,全然不顾自己的同胞也还在那城墙之上。
“火!”
第一把火把方才燃起,那墙头一抹清影闪过,缠绵形如鬼魅一掠而过,随着他所过之处,城墙外围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些尚还在云梯之上的士兵昂起头,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便随着浑身燃烧的火焰跌下了城墙而去。
“白山将士听令!”
“是——”
“随本侯一同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一个赫博多士兵入这城墙之内!杀——”
烈焰灼烧了城墙,也燃烧了大雪纷扬的天空,赤红之色在夜色中蔓延,那些被利箭穿心的白山将士们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云梯推开,用自己的身躯带着敌人一同掉下城墙,在烈火中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怒吼与咆哮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远远而去,让那不远处的一人心如刀绞。
那便是白山城!
是爹爹驻守的白山城!
自己已经离他这么近,近得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炙热的火焰,可是,自己却只能站在这里,不能靠近!
无数燃烧的身躯不断的掉下城楼,那依然挥动着的双臂与扭动着的肢体说明着他们此时此刻所受的疼痛与苦楚,这活生生的杀戮让奚昊的神智彻底崩溃了。
“爹爹——昊儿在这里,爹爹——孩儿不孝——”先是尖锐的呼唤,继而却突然哑了嗓音,那呼喊梗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来。
身子再也无力支撑,奚昊踉跄着跌在了雪地之上。
看不见,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将士,自己不知道爹爹在哪,爹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竟如此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你还敢说,这一切与你无关吗?”吠承啖蹲下身子,将唇慢慢靠到了奚昊耳边,轻轻呵着气,感受着他那发自内心的颤抖,突然笑了:“他们的命于本王来说不过若蝼蚁一般,生与死都如此微不足道,本王想要的一切,必定不择手段去得到!”
“可我不要——我要的只是跟缠绵一起安定的生活,可为何——为何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期望,我也得不到——”奚昊返过身,大声哭喊着用拳去砸那人的身子,然那力量却弱小得让那人感到可笑。
一动不动任其捶打,吠承啖带着玩味儿看着一切,直到奚昊声嘶力竭,渐渐停下。
“你发泄够了吗,跟我回去!”
低头看着那已经无力将头抬起的人儿,吠承啖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他那略微凌乱的发,然后将披风的帽子给他戴好。奚昊喘息了一声,突然伸手将吠承啖一推,返身向着白山的方向奔去。
“铛铛——”几声碰响,那疾奔而去的身影骤然间跌倒了,奚昊抬起头,望着那火焰渐暗的城墙,将双手狠狠的抠进了雪地之中。
“爹爹——昊儿在这里——在这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落在了冰冷的雪面,一滴一滴,融化了一切。
“缠绵……缠绵……奚昊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了……”
“缠绵——你怎么了?”明威伸手一拉那人,躲过流矢,闪到了城墙边,见缠绵依然探头向外,忙伸手将他一按,喝道:“不要命了?”
“那边的云梯又要架上来了,去看看还有酒没。”缠绵伸手一推明威,挑起地面的钢刀一跃而出,那云梯之上的士兵刚刚搭上墙头,便被他一个力劈挑下了城墙去。
“缠绵,接着——”凌空丢来了两坛烈酒,缠绵一个勾手一个侧身将酒坛抱入怀中,探头向下狠狠一砸,明威随即将火把丢下,那火焰轰然而起,照亮了一切!
紧抠地面的双手越握越紧,右手中咯着一块尖锐的石块,因太过用力而陷入了奚昊的掌心。
身子被那人拉起,然后被带起跃上了马背,奚昊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无声无息。
温热的鲜血顺着掌心落下,那痛感将奚昊已经麻木的神智拉扯了回来,他动了动,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眸。
动作十分轻柔,令吠承啖没有发现丝毫的端倪。
奚昊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爹爹,缠绵,奚昊来陪你们了!
那动作快如疾电,因为再无一丝眷恋。
含泪的双眼终于抬起,在那石块的尖端划向颈间的那一刹那,奚昊看见了烈火中出现的那道身影,那道熟悉得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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