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便是这般变幻无常,若当初白炎没有带人到了蒙城,简玉德也便不会反了左何镗,那么此时此刻陷入困境的便当是这东渝六道水路的水匪了。三万原州水军,加上相国府的千人内应,这万余人马当真是难逃此劫,可是,却偏偏就有了这么一段不算曲折,也不算离奇的插曲,由此改写了整个故事的结局。
换做从前,又有谁能想到官兵与贼匪会在同一条船上,就着同一张案桌,喝着同一坛酒坛中倒出的烈酒呢。
宽敞的内舱齐整的列席着本应水火难容的两方人马,透着馥郁浓香的烈酒满满的倒在碗中,人很多,却出奇的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人的出现,若非有他,这两方人马应当是对面不相识!
“公子到了。”
通传声传来,舱内众人竟皆暗暗松了口气,白炎霍然起身间发现易季风首先迎了出去,于是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等待着,直到无瑕的身影跃入眼帘,见他神色依旧,并未受伤,这才吐了口气,于人群后对其微微一笑。
“无瑕来迟了,让各位久等,还请见谅。”
无瑕一身衣衫已经更换,再看不到鲜血溅染的狰狞之色,他说着那话,眼神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了站在后方的那人。
白炎没有走上前去,只是远远的对着无瑕将头一点,无瑕见状回以会意的一笑,然后随着易季风向前走去。
“简大人,这位便是东渝水路之首易季风易当家的,易大哥,这位是原州水军十舰之长简玉德简大人。”无瑕将易季风引至简玉德面前,然后郑重的将两人的身份道明,易季风闻言对着简玉德抱拳一揖,道:“易季风见过简大人,虽然咱们官匪不相容,但我易季风敬重冷公子,他所引荐之人,便也当是我易季风敬重之人。”
简玉德听罢那话双手一揖回了一礼,道:“正如易当家的所言,简某也敬重公子为人,他说能信任之人,便也是我简玉德信任之人!”
“好,简大人快言快语,倒投了我们江湖草莽的性子——”易季风说完返身端起酒碗对着简玉德一敬,道:“这碗酒我敬简大人,听说简大人不与左何镗同流合污,莱芜江上痛杀相国府走狗,劫了他们要运去敌国的粮草,无论咱们立场如何,这一仗都打得痛快,只可惜当时我们不在,否则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简玉德也返身端起了酒碗,举至面前,扬声道:“我也知并非所有草寇皆为坏人,很多人也是被黑暗腐朽的势力所逼迫,这天下若是太平,便也不会有这么多反对朝廷的势力存在,今日咱们且不论对错,这东渝江头能有缘一遇,便当痛饮一番,才不负了共同对抗相府一举,易当家的,我也敬你!干!”
“干!”
“哈哈哈——”见那头两人仰头而尽,张有椋起身一笑,将手中烈酒猛灌而下,大声道:“我张有椋最爱交江湖豪杰,我听说你们之中有个小侯爷,名声不好,却屡屡挑衅武氏父子,年纪轻轻便官拜了二品卫将军之职,可有这么个人?”
他本是粗人一个,这些事全都是从于秋寒口中得知,此刻见他如此咋呼呼的嚷出声来,于秋寒不禁满脸黑线,伸手去拉他,却哪里还能拉得住,眼见他抱着酒坛踏步而出,于秋寒忍不住将额头一抚,叫苦不迭的别开了头去。
这张有椋什么都好,就只一点,喜欢喝酒,别看他个头如此高大,却是个沾酒便醉的,且醉后又口无遮拦,所以重大场合上大家都会防着他,然今日却偏偏没防住。
“好说,名声不好是事实,与武氏父子不合也是事实,将军之职不过是浮名,白炎最好的,也便是交朋友罢了。”白炎见他摇摇晃晃的出来,遂也拿起一坛酒踏步而出,迎上了前去:“在下孟白炎,成乐威武侯府小侯爷,敢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张有椋见面前突然多了一人,忙稳了身形定睛一看,然后将酒坛往怀中一抱,腾出一手啪啪两声拍在了白炎的肩头:“东渝水路二当家的张有椋,便是我了。”
“原来是张大哥,白炎有礼了。”
张有椋听完那话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然后回头去瞟了于秋寒一眼,口中嘟囔道:“老三,不是你说那小侯爷顽劣之极,是个刺儿头吗?怎么眼前这个如此识得大体,他叫我张大哥你听到了没有?可是你消息不实,又或者——”似乎发现了重大秘密一般,张有椋“咦——”了一声,然后竟下盘一沉,挥出手中酒坛直袭了白炎而去,一旁众人见状皆暗道不好,白炎却在一避之后哈哈一笑,道:“张大哥莫非疑我有假,想要试探一番吗?”他口中话语未停,手中酒坛如若生根,左推右搡之间毫不偏离,张有椋十招之下竟连他的酒坛都未曾碰到。
“老二,休得无礼!”易季风扬声喝止,那两人在拆招之间胜负早已分出,见眼前这孟小侯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易季风脸上声色未动,心中却已经暗暗称赞。
等等!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易季风抬眼细细去看了白炎。
成乐的小侯爷孟白炎,岂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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