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十分安静,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在场的人甚至于顽劣至此的白炎此刻也已经噤了声,因为无瑕的脸色很难看,心情也很糟糕,白炎架势了几次,却都被他越来越沉重的神色逼退,未敢妄言。
因自小便沉浮于权谋之中,无瑕万事都会思虑周全,此刻他的心中已经设定了无数个可能性,可无论哪一种,最终都明确的让他感到缠绵与奚昊现在的情形堪舆,刻不容缓。
“无瑕你别急——”
“你糊涂啊,白炎!”无瑕扬声打断了白炎的话,眉目之间带着痛惜与不甘,情绪波动的喝道:“武飞云既然如此对待过奚昊,你又怎能这般大意,他能对奚昊动手一次,便必定会有第二次,那染血的风车就掉在血泊之中,我竟大意了,就那么与他们擦肩而过,任他们落入了武飞云的手中!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根本不会出谷,是我害了他们,他们若有什么事,我姬无瑕纵死也难辞其咎!”
“不是,无瑕,不要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错。”见无瑕突然揪住胸口匍在了桌面之上,白炎吓得脸色大变,急步奔到桌旁将他抱起放入了榻中。
“公子的药。”弦伊手忙脚乱的去拿锦盒,却因见那锦盒内药丸只剩下一粒而慌了神,白炎见她迟迟未动,回头一看之间心底也是一沉,他强令自己镇定,伸手拿过了药丸塞入了无瑕的舌下。
“无瑕,你先安静下来,你的心跳得好快,药丸没了,所以你得靠自己镇定下来了,好不好,好不好!”伸手捧住了无瑕的双颊,白炎将头抵在了他的额间,轻声说着那话,然后用指腹摩挲过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安抚。无瑕大声喘息着,因呼吸受困,他的唇角泛起了青乌色,揪住白炎双臂的手指也因痉挛而不停的收缩,那力量骇人,白炎刚晨练完,只着了一件单衣,此刻在他的手中被揪起褶皱,而衣衫之下的手臂已经渗出了血色来。
“你定能做到的,无瑕,像我这样深呼吸,无瑕,无瑕……”
就像引导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放手走出第一步路程一般,白炎强令无瑕抬头看向自己,让他跟随自己的气息慢慢调整呼吸的节律,无瑕无力的抬起了头,额间的冷汗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浸湿了发,他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随着白炎呼吸的节奏吞吐着气息,待到舌下药丸融化许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当指尖的痉挛消失,无瑕的双手松开躺下之后,白炎长吐了一口气踉跄着向后一退,然后竟就此跌坐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力。
“小侯爷。”鬼翼唤了一声,白炎却只是将头往双膝上一靠,然后无力的挥了挥手,半晌未曾抬起头来。看来奚昊说的话没错,这治疗强行中断,情形当真难以预料,如今药丸没了,无瑕的身子便连抵抗力都弱于从前,普通的疾病都能将他拖垮,情况竟较之以前更为糟糕,奚昊如今下落不明,又有谁还能救得了他。
“小侯爷……”
白炎终于抬起了头来,他回头看了无瑕一眼,然后扣住鬼翼的手臂站起身来,轻声道:“咱们出去说,弦伊看着公子。”
“好。”弦伊应着抹去了泪水,俯身将锦被给无瑕盖好,然后坐在了榻旁。
“公子怎么了。”舱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大家只知方才在甲板上公子生了气,来到这后看见舱内情形都吓得立在门外不敢喧哗,待到白炎出门之后,才急急的围了上去。
“手怎么了。”南宫热河扣住白炎的手臂一看,然后回身对白泽道:“赶紧去拿了衣衫过来给小侯爷换,再去找点金疮药来。”
“没那么娇气。”白炎说完将他手中的外衣抓过往身上一套,然后对着鬼翼道:“方才无瑕所说的小镇酒肆血案究竟是何情形,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一遍,我从东都出来之后直接奔了九原,其中缘由不明,此刻听得无瑕说起也觉得不妙,这事可大可小,若果真是与奚昊和缠绵有关,便一定要派人去探个究竟。”
“当时弓也在,小侯爷这边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
那一行人全都随了白炎而去,听得舱外趋于寂静,又看无瑕呼吸平稳,睡得安稳了,弦伊才松了紧绷的神经,放下了心来。
船顺江而行,速度很快,午时刚过便已经入了建州的范围。
无瑕终于睁开了双眼,因浑身上下都透着酸楚,他挣扎了几番才在弦伊的撑扶之下坐起了身来。这是心疾大发作后都会出现的感觉,这种感觉伴着他从生死边缘徘徊过无数次,每一次当他睁开双眼再次醒转过来时,都会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竟依然还活着……
“小侯爷来了。”
那身影跃入眼帘,令无瑕不由自主的回避了一下,因为就算知道那一切并非白炎的错,他却依然冲白炎发了脾气,所以此刻心中不免有了愧疚。
“还在生我气?”白炎却根本未去计较,只是伸手抚了抚他颊边的乱发,然后道:“我跟鬼翼和弓细细聊过,你怀疑得很对,那小镇血案只怕当真与奚昊和缠绵有关,是我大意了,已经入了建州范围,等船靠了岸,我便派人前往巨鹿探听消息,你别急。”
无瑕这才咬了咬下唇,然后轻声回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性急了,你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可我却因为着急与害怕,将一切责任都推在了你身上,白炎,是无瑕不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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