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穆在旁听他所言,不由得拿眼去瞧白炎,心底暗暗赞叹。简玉德属愚忠之性,当年他妻儿命丧黄泉,他且忍辱不发,没料到现在竟也随着这孟小侯爷行了慷概激昂之举,这小子机敏聪慧,凝聚人心之力超乎寻常,不可小觑。如今朝中涌出这么一批敢打敢拼的年轻人,当真让人心中慰藉。
“苍浪先生已经让人去卸粮草,不如咱们现在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走向。”
“好!小侯爷,简大人,咱们这边说话……”
帐外寒风凛冽,雪花飞扬,那厚雪覆盖之下却依然有了新绿透出,纵天地苍茫也未能覆盖蓬勃不息的生命之力。
“哥哥跟着公子,我与程颢去药铺买药,公子的药丸没了,这常用的药材可万万不能少,水上不比陆地,无法随时补充。”弦伊说完将手中的东西往弓身上一推,然后对着于程颢道:“咱们去买药。”
难得与她独自相处,于程颢自是高兴,待看见弓一脸无奈的望着那铺子里面,他又不禁踌躇了一下,道:“还是等公子买好了东西咱们送了回去再出来买吧。”
弦伊见他眼望铺子里面,知他怕公子只哥哥一人跟着会出事,遂点了点头,岂料无瑕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于铺子内回过身来,道:“去吧,有弓跟着便可,白炎去军营议事,说不定回来之后便要离岸,要备的药材也不知能否在一个药铺抓齐,还是抓紧了时间,别耽误了行程,你们买好了之后便直接回船上去。”
“好,哥哥小心跟着公子,出来时公子没用早膳,哥哥一会儿子给他买了东西吃,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看有汤圆铺子,公子爱吃,哥哥便——”
“丫头,再啰嗦天色可就晚了,如此絮絮叨叨,看将来谁敢娶你。”弓说完一愣,见弦伊恨恨瞪来,忙将脚步一抬,也入了那笔墨铺子之内,弦伊回身见于程颢面带笑意看着自己,不禁脸色一绯,低喝道:“看什么,赶紧走,要是耽误了时辰,我便跟你没完。”
看她返身便跑,于程颢眼底笑意更甚,直到她跑的远了,才抬腿跟了上去。
“公子好眼光,这方端砚可是上品,咱们这建州城中再无可比的了。”见无瑕细细端详手中砚台,那掌柜的忙不迭的介绍道。生意人向来皆是如此抬高自己的货物,无瑕也不以为意,看了一会儿,选了一方比较满意的让弓付了银两,然后出了门去。
“笔墨纸砚全都购齐了,公子可还要看些其他的?这雪下得愈发大了,公子将帽子遮起,小心受了寒。”弓两手不得闲,看无瑕出门忘了将风雪帽戴起,忙在旁提醒道。无瑕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将风雪帽拉起遮挡,那街上士兵穿梭而过,整齐有素,看其装束无瑕知是九原士兵,忙令弓一同闪在了一旁。
“看来军队已经接管建州郡衙了,小侯爷或许已经在回船途中,公子,咱们回去吧。”
“好。”待士兵过后,无瑕应着走了几步,却在一酒肆外停住了脚步。
“真惨哪,这姑娘只怕是难活了。”
“谁说不是,听说她家被郡守大人抄了,说是什么……什么反贼,总之可怜了,全家人都死了,这郡守府方才被军营接管,她才逃了出来,只是看这模样,只怕是不成了。”
那围成一圈的百姓议论纷纷,可是,却没人伸出援手去救助那缩成一团的女子,大战在即,各顾各命,如这般沾上便难以脱身的差事,很多人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兴叹。
无瑕从人群穿行而过,到了那台阶之前,看到了那浑身衣衫褴褛不忍相看的女子,若非有人议论,他当看不出那是个女子,因为那裸露在外的手臂脚踝到处都是伤痕,平常人又怎会想到会有人如此虐待一个女子呢。
“这位大伯,这姑娘难道没有其他亲人了吗?”虽答应过白炎不多管闲事,可皑皑白雪之下的血色却让无瑕心中泛起了不忍,他想了一想,然后问到身边的一个老者,那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道:“不瞒公子,这是骆家的姑娘,骆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在这建州也住了多年,不知怎的,郡守田大人前几日让人抄了他们的家,说他们是什么反贼,一家人都入了狱,那地方进去了当真就甭想出来了,没料到今日来了军队接管了郡衙,牢狱乱成一团,这姑娘可能是趁乱跑出来的,可是这模样,怕是活不了了,咱们老百姓哪里敢跟反贼拉扯上关系,所以,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看着她罢了……”
“弓。”
“公子。”听得无瑕叫唤,弓便知不妙,果然无瑕看了一看,回身道:“寻两个人来,咱们带她走!”
“可是公子……”
“不必多言,去吧。”
再卑微的人命也值得珍惜,便是将来未能挽回,至少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程能够感到一丝温暖,便已足够。
善良本是人性,双十年华的冷公子助人不计其数,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后悔当初做出的那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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