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动手了,他们竟如此便动手了……
喉间无意识的“咯咯”作响,粟楠的身子抽搐着,双手因痉挛而握得紧紧,却已经无力再挣扎,待到侍卫们反应过来,蹲身想要扶起他时,才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失去了色彩,咫尺之间,便成了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寂静的黑暗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当震天的厮杀声响起之时,整个蓥华城皆在为之颤抖。
晋历二十一年四月,晋文帝派往九原的北征军于蓥华城发生内乱,副将军慕枫联手先锋苏翀,带领士兵八万众诛杀主帅粟楠夺取帅印,一夜之间灭其部属及同盟军四万多人,高勄率剩余人马从康德道仓皇逃跑,溃不成军。北征军中其余各路人马慑于慕枫之威,一致推举其为新任主帅,统领剩余十二万人马日夜兼程,直奔九原;此役被后世广为传颂,与小侯爷孟白炎澜沧江夺帅之举并称为双龙夺珠!
“公子快来看,这两岸的崖壁几乎触手可及了。”水面突然变得狭窄,两边的崖壁悬着藤蔓,于白雪覆盖之下露出了葱郁之色,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第五弯道已过,却有楼船在转过之时发生了碰撞,好不容易到了一处水流平缓处,简玉德下令抛锚整修,这几日日夜未停轮流划桨,大家都已经十分疲惫,此刻趁着间隙众人全都抓紧时间休息。因发热怕白炎担心,无瑕已在舱内避让了一天一夜,此刻听得楼船要停下休整,他知道自己再躲下去白炎必定起疑,所以带着弦伊到甲板之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天气依然寒冷,纵然轻裘在身,狐皮大氅簇拥,无瑕仍然感到凉意飕飕,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就不比以前,可是,却贪恋这清新的气息,不舍回身。弦伊扶着船舷伸手拉扯着崖壁上的植物,回头笑道:“咱们可有好久都未曾见到如此绿油油的植物了,北方冬季如此长,还好咱们不是常住于此。”
无瑕没有说话,只带着一丝落寞抬头看向了仿若延伸到天边的石崖,看着那一线洞天之上不时盘旋的苍鹰,慢慢的痴了神。
自己这一生颠沛流离,从未好好为自身活过一回,若非遇到白炎,或许此刻还在不停的奔波与勾心斗角之中,冷漠如昔,无情如昔。人都说冷公子无心无泪,又可曾想,自己竟也会有为情哭,为情疯的这一天。
纤长的指尖慢慢抚向了绿意盎然的藤蔓,眉目间溢出万般柔情,肆意蔓延,无瑕扬着头,透出了甜蜜的笑意。
不,自己已经在追求这一生中想要得到的东西了,柳大哥说得对,一个人心中有了爱,那么,仇恨便会慢慢淡去了。从小到大,自己想的做的都是怎样才能立于不败去打垮所有敌人,要复仇,要不顾一切的去巩固势力,对抗大晋;可是现在,自己想要的却如此简单,只是想要陪在白炎身边,看着他,守着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就算被人笑痴笑傻也毫不在乎,因为现在的自己双眼所能看见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大人,小人有冤要申。”两个捏得极其难看的小面人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无瑕没有回头,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身后那人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捏声捏气的言道:“公子的气可有消了,若是没有,小人再去捏一个你,不过可不一定会比这个漂亮了。”
看着眼前那皱巴巴的面人儿,无瑕轻叹了一声,道:“这世上如你这般脸皮厚者,除了缠绵或许便当真没有了,李大叔不知又受了你多少折磨,才让你做出了这么两个难看的人儿来。”
“错,我这么聪明自然是一学就会,我还怕再学下去,李大叔就该没事做,丢了饭碗了。”白炎笑嘻嘻的探出头来,将面人儿往无瑕手中一塞,然后从身后将他环抱,轻声道:“不跟我生气了吗。”
无瑕怎会跟你生气,无瑕只怕自己为你做得不够,永远都不够。
“今晚上陪我喝药我便不气了。”
“又来?无瑕,咱们打个商量,那药能不能加点糖膏……”
“自然……不行……”
“……那减半。”
“不行,你又拽着我做什么……放手……放手!”
“不放,就是要抓着你,一辈子都不放——”
直到青丝白发,埋骨于地,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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