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水珠成串落下,砸在白玉石阶上,溅起了无数的小水花。李宗治静静的站在轩城殿外,望着茫茫雨幕沉默不语,宗然踮着脚撑着伞小心翼翼的替他遮挡着身子,然雨太大,终有顾及不到之处,想要开口,却奈何那人现在的脸色令他不敢多言。
“你说……这世上有权利换不到的东西吗。”李宗治突然问了一句,却不待宗然回答,自己又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懂。”
“皇上是否还在为少将军私入太医院一事而不高兴?”宗然问得极其小心,他那日是跟着皇上一起过去的,当时去了之后,皇上便说要等一个人,结果,来的人却是少将军莫寒,而皇上在见到他之后说的那句话,让旁人听着当真是胆战心惊。
“其实,朕知道他必定会去,可是,朕又心存侥幸,以为他不会为了孟白炎而甘冒欺君之罪,可是,朕却还是在那里看到了他,朕当时……真恨不能……”李宗治没有再说下去,脸上却堆积了怒意,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恕奴才斗胆。”宗然将伞靠近了几分,低头道:“其实皇上已经决定将幽冥花送给小侯爷了,又何必让自己心中不痛快,少将军被关押的这几日,皇上笑脸都没开过,奴才心里很是不安。”那话语在心中斟酌了又斟酌,终还是忍不住道了出来。宗然所不明白的是,既然皇上在那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幽冥花让白泽带去建州送给小侯爷了,却为何不事先对莫寒言明,而非要让他在迫不得已之下私入太医院去盗取。
“朕便是要看看他的忠心,看他在朕与孟白炎之间,究竟会选择谁。”
宗然心头大惊,蓦然抬头道:“皇上是疑少将军的忠君之心?那少将军他——”
莫寒已被关押在翦秋阁里几日了,皇上每日也没过问,就那么将他晾在了那里,门外把守的御林军也全都换成了内侍阁的守卫,这几日来,皇宫内外都人心惶惶,除了皇上与自己,谁都不知道少将军究竟所犯何事,也就没有人敢为他求情。
“莫家自开朝以来皆是忠君之士,莫风将军一生戎马,莫寒虽然不羁,却也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你可还记得当初白炎从云雾山庄回来,十分笃定的告诉朕,莫寒必定回归朝堂时,朕问过什么,他又答过什么。”
宗然低头回忆了一下,回道:“当时皇上曾问小侯爷,少将军回归朝堂可曾让他许下重诺,小侯爷说,无诺,更没有任何条件。”
李宗治满怀深意的瞥了他一眼,又道:“白炎作为使臣出使大郑,于断弦谷诱杀安逸王萧君莫,是谁私自前往大晋增援了他?”
“是……少将军……”宗然答着那话,后背却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
“大理寺中赵括将军被杀,相国带人将白炎当场堵住,棍击头部企图要了他的命,是谁不惜以十三万御林军与莫家军保住了他的性命。”
不用再回答,宗然已经十分清楚了皇上的意思。
“更别说他当初私自调动御林军护送冷公子出东都,被武飞云一箭穿心,若非莫寒带人赶到,逼退了武飞云,他恐怕早就已经毙命了。”李宗治说完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来:“朕有时就在想,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朕为了从武相手中夺回皇权而下旨让白炎进了京,然后又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逼迫他踏入了征途,这一路走下来,他的身边聚集了那么多志同道合能与之过命的兄弟,而朕呢,除了用皇权来约束他们,朕就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是真龙天子,臣子便是臣子,又怎能跟您比。”
“哦?”李宗治听了宗然的话,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意:“若果真如此,朕就不会被武凡中踩在脚下践踏那么多年了。”
宗然唯诺着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多言半分,李宗治却在站了一会儿之后将手指一扬,道:“走,随朕去翦秋阁。”
“是。”宗然应了一声,见他说完便走,忙一手撑了伞一边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们道:“还不快跟上。”
李宗治走得很快,便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去见那人一般。其实在他的心里还存着庆幸,因为自那日在太医院逮住莫寒时起,莫寒便没有辩白过一句话,在李宗治看来,他不说,远比他说要好,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会越描越黑的。
莫寒坐在桌前抄写着桌上的书卷,他已经被关在此处几日,来来去去送水送饭的依然是宫女绿萝,而绿萝每次进来都看见莫寒缄口不言的抄写书卷,心中不免会感到奇怪,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奴婢送早膳来了,今日是紫薯百合银耳羹,还有几样小吃,看御膳房的糕点做得好,奴婢特地拿了莲糕,将军趁热来吃吧。”绿萝将食盒内的东西一样样放在了桌上,莫寒这才将笔一放,微微一笑,道:“好香的味道,倒的确让人食欲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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