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袅袅,水面湿盈的雾气一层一层扩散荡漾,初晨的阳光带着几分清凉照射在了若水小岛之上,一条小船悠悠晃晃从水面驶过,慢慢进入了瘴气笼罩的范围。
“主子。”身着青衣的侍卫将手中药丸递到了武凡中的面前,武凡中紧锁眉头看了那药丸一眼,然后极其不悦的将之拿起放入了口中。
瘴气是这座小岛的天然屏障,因为岛上的奇花异草十分繁多,多到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产生了这种奇特的毒性,且也因此时此刻住在这岛上的那人下令不许任何人动这岛上的一分一毫,所以小岛才一直保持着它的主人临走时的模样。
“主上。”正在打扫小径的丫头在看见武凡中的一刹那忙不迭的将手中扫帚放下伏身一叩,道:“飞云少爷刚刚起来,正在书房里。”
“嗯。”武凡中应了一声,示意跟随身后的青衣卫留下,然后独自朝着那环翠轻绕的院落而去。
整齐的篱笆上爬满了青藤,开着米黄色的小花,啾啾鸣叫的小鸟从屋檐下飞过,眨眼没入了葱葱郁郁的丛林之中,这里是神医鬼谷子当年所居住的地方,同样,也是奚昊自小长大的地方。
武飞云此刻正站在桌前俯身写着字,听见身后脚步声,他的笔尖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爹爹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情要跟孩儿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自从巨鹿回来之后,他便让人寻了克制这小岛瘴气的方法,然后放弃了泾阳宽敞舒坦的住所,搬到了这里。武凡中并非不知道其中端倪,左隆德在巨鹿之时便已经写信告诉过他有关于飞云跟那宗奚昊所发生的一切,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陷得如此之深。
“细作来报,韩武帝刘劭康与赫博多达成了协议,派大将军柳洛冷入赫博多边境,带着兵马押运大批粮草前往晋赫交界之地,支援吠承啖的大军,飞云,此事你怎么看?”
武飞云闻言笑意更浓,笔下未停,口中轻声言道:“刘劭康为了姬无瑕与孟白炎结下了仇怨,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如今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又怎会放过,他自然是要发兵援助赫博多的;孩儿还听说,不久之后郑哲主会与大晋联姻,将大郑的云裳公主嫁过来,爹爹当还记得那大郑公主两年前在东都看上了孟白炎其人,于大殿之上公然逼婚,却被孟白炎当众拒绝,之后郑渊主更是以两国邦交为由将孟白炎诳到了郑国,意欲将其召为驸马,结果呢,孟白炎为了姬无瑕在断弦谷伏击了大郑的安逸王萧君莫,然后就此逃离,之后的这一年多那大郑的公主未曾有过嫁娶的消息,却为何到了此刻又突然要嫁给晋文帝了呢?”
“你的意思是……”
“姬无瑕当初扶持郑澈轩上位,不过就是想借助大郑的兵力助他复国反晋,可笑的是,他身是男儿,却被无数的男人所觊觎,从孟白炎到郑澈轩,大郑的燕王平王安逸王一个接一个折在了他的手里,到后来又出来一个韩武帝刘劭康,他本事倒是不小,可麻烦也同样不少。郑澈轩上位之后,便不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妄想用皇宫高墙困住威名赫赫的冷公子,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姬无瑕跑了,又回到了大晋,回到了孟白炎身边,爹爹以为,他会甘心吗?”
“哦?”武凡中闻言低头一思忖,继而又抬头看向了武飞云,道:“你是想说,郑澈轩会以联姻之名派兵援晋,实际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要的依然是姬无瑕此人。”
“不错。”武飞云轻声应着,撇下了最后一笔:“此次在十方,孩儿算是真真正正的与冷公子正面交锋了一次,无可否认,他的那张脸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一旦他开了口,便会让人的注意力无法再集中在他的容貌上,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必须认认真真的去听,清清楚楚的去想,与他说话便如与之博弈,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他可以让你分不清是非,辨不明曲直。他很聪明,聪明得令人害怕,他的每一步棋都是一场赌局,当日孩儿若是迟疑了半分,爹爹恐怕已经是晋文帝手中的人质了。”
武凡中听罢冷笑了一声,道:“八大城池的兵力分布他既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尚还能沉得住气,用以作为最后的谈判筹码,的确是够狠够隐忍,也难怪咱们与他斗了十多载还依然败在了他的手里,他这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翻云覆雨的手段,当真是不可小觑。只可惜当年火烧景园,杀他娘亲之时没能将他一并除掉,留了这么一个祸患,真是可气!”
“如今既然郑哲主与韩武帝的目标都是姬无瑕,咱们又何必有所动作,便静观其变,看场好戏就是,孟白炎为了姬无瑕连命都可以舍弃,其余两人又是独霸一方的君主,这把火烧得越旺,于咱们越是有利,爹爹又何必愁眉不展,心绪不宁,眼下咱们只要守住城池,发展兵力便可。”武飞云说完将笔掷下,抬步往了门外而去:“孩儿前几日种的小苗发芽了,爹爹可要一同去瞧瞧。”
“飞云,飞云——”武凡中在后几唤不应,看武飞云的背影慢慢隐入葱郁的草木之间,他禁不住微微一叹,满含深意沉下了眼神。
自从巨鹿回来之后,这孩子的心变得愈发深沉了,有时候连他这个做爹爹的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莫说那宗奚昊是个男子,就算不去在乎他的性别,他终究还是孟昶龙的义子,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又怎会接受飞云,接受他的感情。说到底,他就不该出现在飞云的生命里,若非如此,飞云又怎会如此深陷难以自拔!
“孟—昶—龙,都是你的两个好儿子,一个处处与我相国府作对,令我们落到如此地步,一个让我的儿子失魂落魄,深陷沼泽,我武凡中与你誓不两立!我要你老无所依,无子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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