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山地势不高,山前是平坦的低洼之地,吠承啖的大军撤离盘龙关后,狄戈尔按照清风的吩咐将他所带的三千兵马驻扎在了元山之前。刚开始他并不相信清风的阵法会对自己守住盘龙关有所帮助,于他来说,战场上力量便是一切,那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阵法莫非真能挡住汹涌来袭的晋军,可当他与赵穆交手之后,才知什么叫千变万化,小中取胜。
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人潮挤挤的军营之中一如往日般热闹,因为那每天吃饱了便睡的俘虏又开始了他那响亮的叫骂之声。
狄戈尔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之上,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待听得赵穆骂得实在难听之时,他扬眉示意了一下,对着身旁的副将花都言道:“去招呼招呼那老东西,一天不给他松松筋骨,他就浑身不自在。”
花都闻言掸了掸手中的鞭子,对着他一笑,道:“昨晚上打得够呛,安静了一夜,这会子皮又痒了,待属下再给他几鞭子去。”
赵穆被囚于山脚下的一处营帐之内,夏季炎热,蚊虫肆掠,狄戈尔又每日都派人鞭打折磨于他,从被俘到现今已经一个多月,他浑身上下肌肤溃烂,已经惨不忍睹,偏他是那不肯折服的脾气,每日被打得难受了,他便咬着牙不说话,待稍稍好了一些,就开始叫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也不管旁人究竟听懂听不懂。
“我说怎么那么臭呢,这当狗跑腿的贱崽子又来了,小子,来给爷爷送吃的么,让爷爷看看都有些什么。”抬头见花都进门,赵穆嘿嘿一笑,那黑得几乎看不清容貌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身上的鞭伤尚还渗着血珠,他却又已经开始挑衅起那人来。
花都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士兵们搬来的凳子上一靠,道:“老东西,都这么久了,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怎么着一个都没来救你?想来是被咱们打怕了,都缩回龟壳里去了,我说你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逞什么能,不如乖乖的叫声爷爷,然后给咱们家将军说说好话降了,以你的名头,不定还捞上一个好差事,到时候咱们就成一家人了。”
“我呸——”赵穆双手反剪坐在地上,抬头便是一口唾沫啐了过去,见花都往后躲闪时从凳上摔下,他仰头一笑,大声道:“孙子,看你那怂样,真他娘的给爷爷丢脸。去,将你们那熊大个儿叫来,爷爷跟他唠嗑。”
“我看你就是一欠抽的命!”花都摔倒后顿感脸面无存,见赵穆还在放声大笑,他扬手便是一鞭子甩了过去:“我让你强,看你还能撑多久,老东西,你想死老子我就偏不让你死,我要你就这么活着,生生的受尽痛苦与折磨。”
“哈哈哈哈——再使点劲,你这没喝奶的王八羔子——来啊,来打爷爷啊!”
刚刚结痂的伤口在鞭子的抽打之下再次裂开,赵穆瞪着双目恶狠狠的对着花都,毫无退让之意。从他被抓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刚开始他还能听到前来破阵的晋兵败退的消息,可渐渐的,便再也无人提及了。他知道就算苍浪与自己不合,也不会弃自己于不顾,但这阵法自己吃过苦头,深知其厉害之处,如是苍浪还派人来救自己,必定会损兵折将,毫无益处。
死,并非没想过,可男儿大丈夫,头可杀威武不能屈,就算是死也不能窝窝囊囊的自尽而亡,既如此,便舍了性命将这军营上下闹个鸡犬不宁,谁都别想好过!
“小侯爷!”
队伍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唤,白炎眸中一寒,以从未有过的严厉之色狠狠瞪向了出声之处,窦榀行在队伍之中,见白炎霍然侧目而望,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脱了口。
冷汗瞬间便冒了出来,窦榀低着头拿眼瞟了瞟四周,见旁边营帐的嘈杂声太过而盖住了自己的那呼唤,他才微微吐了口气,落下了心头大石来。
白炎没有说话,只面带警告的看了看他,然后继续低头随着队伍前进。
已经入了元山阵地,以屠单为首的五百多人便这般扮成运送粮草的队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方才经过山脚的营帐附近,窦榀隐隐的听见了赵穆的声音,那下意识的叫声差点暴露了大家的身份,令众人皆虚惊了一场,同时也让大家更加提高了警惕,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是在敌人的阵营之上。
“将军,运粮队伍到了,不过这次来的不是格桑,他说他叫……他叫……”那报信的小兵顿了一下,挠了挠头,苦着脸想了半天竟没能想起方才那人所说的名字来。
“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狄戈尔冷冷的瞥了那小兵一眼,然后不耐的挥了挥手,道:“管他叫什么,给他们一处地方休息,按老规矩,两日之后让他们回去。”
运粮的队伍一直都在巨鹿与盘龙之间往返,有时的确会有变动,时间长了,便难免会有所懈怠,狄戈尔向外看了一眼,见那为首者满脸胡须,身形魁梧,虽然面色看着生,却也未有什么可疑之处,于是扬了扬手,让人带着他们下去安顿。
“走。”见成功混过了第一关,白炎微微舒了口气,混在人群之中向着后方退去。带路的小兵将他们领到了山脚的一处,指着水泞未干的地面,道:“你们便扎营在此,将军说了,两日之后让你们回去,这两天中不要随便走动,大晋的军队就在前方不远处,要是惹了麻烦谁都救不了你们。”
“你个小兵蛋子!”屠单毫不客气的瞪了那小兵一眼,低吼道:“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娘肚子里喝奶呢,老子懂规矩,不用你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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