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无瑕。”简单的四个字将弓的话打断了,那马车之内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又听得无瑕的声音轻轻道:“明威。”
“是,我带人来接应你们了。”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帘子一动,于马车的阴影之中半露出一张美丽的脸来。
“可是白炎有了什么事?”无瑕虽然用了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明威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道:“当真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你本便要告诉我的,又何来隐瞒一说。”无瑕说完将车帘放下,倚着车壁将身子靠住,道:“上马车吧。”
“我……”明威有些迟疑,他虽是想着要将小侯爷所托之事尽快告知无瑕,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去说,无瑕退入马车之后不再说话,令他顿在原地有了进退不能之感。
“大家都出发了,我也回后面的马车了,哥哥好好照顾公子。”弦伊见大队人马开始出发,于是对弓说了一句之后,返身向着后方的马车而去,弓见明威还顿在原地,遂将马鞭一扬,笑道:“明威,你再不上来我可走了,你便跟在马车后面跟公子说话吧。”
明威见他揶揄自己,只好微微一叹,抬步上了马车去,他本想坐在弓的身边与无瑕说话,可当大队人马皆开始行进后,才发现马蹄声纷沓,喧闹异常,他坐在前面根本就无法与无瑕交谈。
“真不知你在扭捏什么。”弓见他欲言又止之貌,禁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将下颌一扬,示意道:“有什么便去与公子说就是了,难不成你想让公子出来听?”
“不想!”九月的北方早晚已经凉意飕飕,此刻正是凌晨中最冷的时刻,无瑕身子不好,岂能经得住这般风吹,明威在否定了弓的话后又踌躇了片刻,终将长靴一脱,入了马车去。
无瑕正裹着绒毯靠在车壁之内,见明威入内,他将双腿一缩,又将身旁的另一床绒毯递了过去,道:“冷吗,裹了这个。”
“我不冷,你身子虚寒,还是多盖一点为好。”明威说着接了绒毯,一转手又盖了回去。
“这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入秋早晚凉意渗人,你身子不好,可千万要注意别染了寒。”他边说边去整理无瑕身上的绒毯,待拢到双肩处时,自然而然的便以指腹抚过了无瑕的脸颊,满目关怀之色掩藏不住,无瑕见状微微一愣,继而不动声色的将身子一缩,侧过了头去。明威这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失礼,他懊恼不迭的往后一退,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藏入了壁角的黑暗之中。
“我不是故意的!”
他便是知道自己在此人面前会情难自禁,所以才拼命的抑制着靠近他的冲动,可情之所至又岂是他自己便能控制的,见无瑕躲开自己,他心头暗淡,神色也随之落寞了下来。
好久好久都没有如此接近过他了,就算自己拼命的想要淡去对他的思念与渴望,却依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因为在自己生命中最为脆弱的时候,是他在身边不离不弃,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气,所以,忘不掉,也忘不了。
“明威……”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我只是,只是……”明威有些苦涩的呢喃了几句,继而调整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小侯爷本要亲自前来的,他不放心你们,怕路上有了变故,可就在他准备出发之时,收到了莫寒将军的飞鹰传书。”
“东都来的吗?”
莫寒一直都镇守东都,所以无瑕才有此一问,谁料明威听后却摇了摇头,道:“并非是从东都而来,而是从晋韩交界之处一名为中冀的小镇带回的消息,小侯爷看后脸色大变,随即令人马等候,自己则去寻了侯爷,待再出现时,他将人马交给了我,让我前来接应你们,而他,则与南宫白泽和少卿兄一起带了一队人马以便装出行,去了巨鹿的方向。”
“你说他只带了一队人马便去了巨鹿?”无瑕听罢心头一惊,细想了明威方才所说的每一个细节,继而双眉一蹙,道:“他们皆是以便装出行?”
“是,因小侯爷去得匆忙,而我又带着人马离开了,所以具体情况并不十分清楚,只是临走时小侯爷千叮万嘱,说见到你后定要你安心在盘龙等他回来,切不可随他而去,一定要在盘龙等他回。”
明威特别加重了盘龙二字,强调了白炎说那话时的口气,无瑕听罢之后双眸一垂,竟不由得有了幽怨之色:“他便如此不放心我么……”
“你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他是不放心你的身子,怕你为了他而前往巨鹿奔波劳累;你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又何必与他拗了性子,生生的扭曲了他对你的一片真心。”
“我只是……以为这次与他分离不用太久便能再聚,谁知,去了那里,他却又不在了……”
这世间有太多的世事无常,令我们不敢去过于奢望,每一次的分离当真便能换来下一次的相遇吗?没有人能够笃定这一切,因为不可预知,所以,我们才会如此害怕,怕这一次的放手,换不回对方的那一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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