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投石机晃动了一下,突然停住了,紧接着听到了白炎的声音,少卿暗暗吸了口气,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一手勾住竖杆,身子半斜着探了出去:“差不多了,可以上云梯了。”
双手不断的用着力,卡擦咔嚓的响声预示着主人即将爆发的底力,白少卿轻呼一口气,将缓缓上升的云梯拉过靠在了投石机上。转动的轮轴送着不断延伸的长梯耸入半空,其后爬上的士兵一段一段将云梯缚住,以投石机的牢实构架与云梯形成捆绑之势,三台投石机三架云梯顿时有了新的用处。
天空闷雷又起,一个闪电之后指头大小的冰雹铺天盖地席卷而下,列于云梯顶端的少卿暗道一声苦也,低头对着下方鱼贯而上的士兵们叫道:“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便见他正脚下的一人被闪电晃了双眼竟一摇便要落下,他心中大喊不好,探身便去捞那人,云梯虽能容双脚,但因溜滑实在难以着力,他一心想要拉住那人所以拼了全力,在听得“咔哒”一声轻响后,他感到左肩处剧烈一痛,而那人之下的士兵也就着那一个停顿的空隙将人给顶了回来,众人这时皆松了口气,唯独白少卿却变了脸色,暗暗将手缩了回去。
肩胛处疼痛显著,看来如当日栈道上小侯爷拉住自己一样,自己也手臂也脱臼了!
整了整身后负着的长弓,白少卿再次吸了口气,用右掌握住自己的左肩上。
行军打仗磕磕碰碰再多难免,日常月久这些小伤小痛各人都有自救的方法,他暗自运气将手掌抵在肩胛处狠狠一用力,听得一声响动,那脱臼的手臂又转了回去,他动了动臂膀,正想着还好,不至耽误了正事,才发现事情远不及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手臂虽然对回去了,疼痛却不知为何一直还在,他有些心慌,在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角楼之后,稳住身形反手抓了长弓紧紧握住,然后试着拉了一把弓弦。
弦的韧十足,下午时苏翀就曾拿来试过,他自小练习长枪,臂力也算过人,却用尽全力也只能拉到五分,少卿为了让他信服曾做过示范,一张长弓形如满月,放手之时嗡响声将附近的尸鸦兀鹫惊得四下逃散,显见威力之大,令人不得不服。而今他意外受伤,伤的还是极其重要的手臂,乍然之下本就承受的心理压力扩大到了极限,面对即将触发的局势竟有了一种深深的惶然。
两头的云梯已经准备就绪,慕枫与云岚所带的重甲骑军皆蓄势待发,白少卿侧了侧头,白炎就在他的左手云梯处,右边则以南宫热河为首,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他的行动。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所在投石机顶端特地支起的一个地方。与其他两边的梯架不同,他所在的云梯前方有一处依附投石机而建的寸许天地,这地方仅能容一人站立,台的内侧放着一捆绳索,却并非普通的粗麻所制,绳身很细,闪电中隐隐的透着黑光,那绳子也不是一根,分别从两头的云梯处汇合,到顶扭结成一道细圈,想来是能够套在什么东西上面,而绳的末端则死死的嵌在了云梯梯身里面。
白少卿躬身将绳索拿起,反手抽出了箭筒中最大的那支游子箭。绳头的细圈从箭头处套下,到接近尾部的地方卡住了,那一支长箭带着三条绳索的头端慢慢被他搭在了弓弦上。
冰雹越来越密集,砸得人眼迷离,他紧了紧握住长弓的十指,甩开了湿哒哒混着碎发流下的冰珠,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心悸,他张口吞吐了几声气息,慢慢将其调匀。
晃荡的烛光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的遥不可及,论目力他并不胆怯,若是没有外力的阻挡,那段距离他也不在话下,可现在的问题是,游子箭不但要承载绳索带来的重量,还要抛开冰雹打砸之下的重力,所以臂力成了最大的关键,以往九石之力便能达到的速度与穿透力,如今许要再加三石之力方可办成。
白炎已在频频相望,身后的士兵们也渐渐有了不安之色,毕竟大军离巨鹿城池已经过近,守城的赫军虽然一时不查,但只要多耽搁一分就极有可能将所有人置于危险之境。白炎不知道少卿究竟怎么了,他没有出口相问,反而伸出双臂,在空中将十指狠狠一握,顿时焦躁不安的士兵们全都静下了声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云梯不上城墙也能攻城的先例从未有过,大家不知道这一箭射出之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然到了现在所有人心里除了忐忑,更多的却是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
好男儿自当战死边野,马革裹尸以还!这一仗就算真的败了,有这么多好兄弟陪在身边,纵死又有何妨!
少卿哪……
白炎心中暗叫一句,正待跃身去看白少卿的情形,却见那中间台面上的人影一动,白少卿没有以手握弓,而是踏出一步一脚蹬在了弓身中央,然后双手同时用力身体后仰,长啸一声整个人以流星赶月之势满弦而发,游子箭“嗡——”的一声以万分强劲之势穿破夜空,直直扎向了远方!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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