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念走到床前坐下,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几盒药放在床头,这是她来之前给母亲带的。
至于这个药……
她拉开抽屉,将药盒放在里边,正要关上抽屉,时小念便见到里边折着一张纸,上面的皱褶被人细心地一遍遍抚过。
时小念拿起纸张打开。
是父亲给母亲的那句情话,一句浪漫的意大利爱情格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时小念想,母亲一定常常拿出来看吧。
徐冰心在床上昏睡着。
时小念静静地注视着她,她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脸上全是干掉的泪痕,眼角的细纹越来越明显。
“母亲,你要好好的,知道么?”
时小念轻声说道,她真的经不起更大的打击了。
父亲走了,她却连悲伤都不能太用力,因为她还需要思考,她一遍一遍地想,如果宫欧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母亲带离这里,那宫欧呢,宫欧会不会是被慕千初带走的?
如果落在慕千初的手里,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时小念不敢想象。
徐冰心醒来后比之前平静很多,同时小念一起将席继韬的身后事办完。
席家的人撤出了岛上一部分。
走出高高的城墙,时小念抱着骨灰盒站在海边,身上的黑色裙子在风中飘着,徐冰心手捧着骨灰,由风吹着,将骨灰吹进碧蓝的海里。
“为什么要洒在海里?”
时小念问道,她还是没有眼泪,眼睛却红得厉害,血丝布了许多,她双手紧紧抱住骨灰盒。
徐冰心继续抓起一把骨灰,任由骨灰飞扬。
听到时小念提问,徐冰心转眸看了她一眼,“以前,我很喜欢游海,你父亲就说,海是生生不灭的,以后我们的骨灰就洒在这里,然后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顺着水流的方向游海了。”
徐冰心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是有笑容的,她望着大海,眼中有着向往,连带着整张脸都容光焕发起来。
“很浪漫。”
时小念轻声说道。
她认祖归宗的时间太短,以前一直以为父母是联姻,属于相敬如冰的那种,到现在她才懂,有一种感情不是旁人能体会出来的。
“是啊,你父亲很少这么浪漫的,所以他每一句话我都记住了。”
徐冰心笑着说道,将手中的骨灰全部洒向大海,让骨灰随着水流远去。
时小念凝视着那些在风中飞扬的骨灰,刺目的阳光迷了她的眼睛。
父亲就这么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也许到现在她还不肯接受事实,她感觉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很虚假的梦。
梦醒了,宫欧就会在她的眼睛上亲吻,她的父亲会削一个苹果给她吃。
徐冰心转过头,见到时小念空洞的双眸,有些心疼,柔声说道,“葬礼已经过去,小念,你也别难过了,你父亲是自私地抛下你离开,但你作为女儿要为他感到快乐,他的人顺着水流游历美景,他的灵魂会在天堂里过得很快乐。”
“我没有为父亲的自私难过。”
时小念说道。
她有什么资格责怪父亲,现在的她是背着无尽的负疚感。
如果不是因为她,怎么会发生这些事,如果她从来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慕千初甚至不会和席家扯上半点关系。
“小念,为他感到快乐吧,天主会庇佑他的。”徐冰心说道。
时小念摇头,“抱歉,母亲,我快乐不起来。”
她祈祷天主庇佑父亲,祈祷天主将一切的灾难降临在她的身上,以换取她在意的人平安快乐。
“……”
徐冰心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只剩下一声叹息。
洒完骨灰,母女两人往回走去。
时笛和几个手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时小念问徐冰心,“母亲,之前我回来的时候,我看你在什么文件上签了字,那是什么?”
“是以我名义扶慕千初坐镇席家的文件。”
徐冰心没有任何城府,坦然地说道。
果然。
现在的席家已经改姓慕了。
时小念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淡淡地道,“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再签么?”
徐冰心走在她的身旁,说道,“当时很乱,你在飞机上又接不了电话,你父亲的遗体运回来,慕千初愤怒之下处置了叛徒米勒,可他毕竟还不是席家的接班人,这么做总会有人提出异议,连葬礼都一时难以办下去,所以我就签了,让千初办事可以名正言顺、畅通无阻。”
是啊。
这下彻底畅通无阻了。
时小念低眸,身侧的手不由得攥住黑色裙子,人往前走去,有声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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