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吉丽娜靠在他怀里,温驯而沉默。
海浪一波一波地袭来。
风一阵一阵地吹着。
光茫亮了又暗,昏黄了又变色,像是时光的变幻,在瞬息万变,一眨眼,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封德紧紧搂着安吉丽娜,在风吹来的时候将她拥得更紧,不让她吹到一点风。
“我……”
安吉丽娜突然又开了口,手也比方长更加用力地握紧封德的手。
闻言,苏瑶瑶激动地看向她,封德更加紧搂着她。
“我想做海边的一棵树。”
安吉丽娜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得风一吹就散了。
听到这话,封德的身体猛地一僵,如石头般僵硬,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安吉丽娜的声音继续断断续续地响起,“让海水滋养我的身体,我不会转移。”
“……”
封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地听着她的话,怀表被他放到一旁,上面的时间正嘀嗒嘀嗒地走着,一点一滴地走着。
安吉丽娜望着大海,嘴唇似乎恢复了点血色,继续缓缓地说道,“无论海水流向什么方向,会流到哪里去,当他想回来的时候,凭着记忆就能找我。”
“……”
封德坐在那里,听着那用力却依然显得苍白的声音,泪水湿了脸。
“即使记不得我了,他也能凭着我身上的气息找到我。”
安吉丽娜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封德的愧疚感如灭顶的黑暗压下来,压得他无力呼吸,他紧紧抱着安吉丽娜,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说着他的抱歉,说着他的亏欠。
对不起。
对不起。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想做海边的一棵树了,他终于知道了。
海边的树走不了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水滋养过自己便远去,可不管他走多远流向何方,一回来她还是会在的。
她还想再见到他的。
她从来就没有恨过他,她只是想再见他一眼,只是再一眼而已。
安吉丽娜,他配不上她,她明白吗?
“我想做海边的一棵树……”
安吉丽娜像是听不到封德的声音,只是低声地重复这句话,仿佛这句话就是她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对不起。”
封德愧疚地紧紧抱住她,疯狂地道着歉,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听得进去。
“我想做海边的一棵树……好想,好想。”
她说着,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慢慢地阖了上去,眼睫轻颤,人靠在封德的身上,没了呼吸,没了灵魂。
封德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久到一直等天地间都开始无光的时候,他才低下头,缓缓摊开自己的掌心。
掌心打开的一刹那,安吉丽娜的手垂落了下去。
“……”
封德无声地坐在那里,双眼黯淡地看着她的手,呆呆地看着,整个人像彻底失去了魂魄一般。
他只是看着,只是看着。
“母亲?母亲?”
苏瑶瑶蹲在一旁震惊地看着安吉丽娜,伸手推了推她,安吉丽娜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海边,苏瑶瑶的身体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封德抱着安吉丽娜,一动不动。
……
时小念和宫欧在斜阳下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破旧的马房前,上面的木片安装得很不牢靠,留出很多很多的空隙。
看到这个马房,时小念的心口狠狠一沉,她走向前,说道,“依克拉说,这里就是义母被马践踏的地方。”
木片上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抓痕,那是依克拉当年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安吉丽娜被贱虐的地方。
依克拉现在终于知道所谓的天女只是一场笑话,那只是医学上的植物人而已,后悔不已,他后悔曾经怎么不拆了这道门,救出自己的姐姐。
“就是这里?”
宫欧淡漠地道,一双鞋踩过旁边的杂草,走到时小念的面前。
时小念站在马房前,一双眼透过缝隙往里望去,里边是泥地一片,早已没有了马,也没人,只剩下无数的杂草。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地方却觉得莫名地悲怆。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植物人都是求生意志力特别强的。”时小念轻声说道,“我觉得植物人就是身体死了,可她的灵魂还想活下去,非常非常想活下去,对生命有着很大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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