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刘府。
作为文教部的一号人物,刘文现在的能量和影响力可绝对不能小视的。不提他老子老娘在陈惠高氏跟前的面子,也不提他弟刘武在陈鸣跟前的面子,就说他自己的位置也是很重要的。陈汉早年攻取的土地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国家逐渐稳定,政府逐渐稳定,民生在迅速的恢复,这文教部的份量就也在迅速的抬高。乱世之中靠‘武’,当乱世结束后,那就要‘文’来粉墨登场了。
而且几个月前爆出的一件贪腐案,随着时间的发酵,牵扯面越来越广,从中低层官吏——因为爆发在南京府,影响力巨大,慢慢的牵连到了税务部门,然后伴随着涉及官员的增大,更多地商人也被抓了进去。这其中就包括刘文的亲戚。
腊月的头几天刘府不是一般的热闹,舅老爷被抓进大牢了,正怀着身孕的家中二把手一下子就不好了,早产不说,还险些一尸两命。但是上天保佑,最后是母子均安。
却说这刘夫人生下了孩子后,便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被包好了的孩子,人便沉沉地睡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层的被子盖得厚厚的,热出了满头满身的汗。试着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呀,夫人醒了!”一直守在边上的大丫鬟的声音响起来。
刘文夫人扭过头去看时,丫鬟正从水盆里挫干了温热的毛巾,要为她拭汗,现在见她醒了,满脸惊喜的叫道。
“热!”刘文夫人皱眉,屋子里头太热了些。不过她更急切的是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公子在隔壁屋子里头呢,有两个乳娘带着,还有嬷嬷也在。夫人放心。”
“快把他抱过来我看看。还有,请嬷嬷过来。”
便有一旁的小丫头赶紧跑过那边儿屋子传话,叫乳娘抱着孩子过来。跟着的还有一个老太。
刘文夫人抱着孩子,宝贝了好了一阵子,才让乳娘把孩子抱下去。然后神色一凛,当家主母的范儿就出来了。
“七婶,我爹来信儿了没?建生放出来了没有?”这个嬷嬷却是她的亲戚。
刘文夫人这回难产,极可能跟她弟陶建生的被抓大有关系,操心都要操碎了,短短两三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孩子早一个月落了地,自己也差点一名呜呼了去。而那陶建生为什么被抓呢?俩字,逃税。
此时的刘文刚刚回府。他今日到衙门点了个卯,便立刻回府了。虽然这阵子老婆一见他的面,就念叨起小舅子来,要他千万千万把陶家的独苗保出来,可是陶建生涉入的逃税案不是单个的例案,而是一个打中基层一直牵扯到高层的税务贪腐窝案,还发生在万众瞩目的南京。别说刘文了,就是他家老二也在南京,也没办法保出人来。
但对比夫人的念叨,刘文更放心不下刚生产的夫人了。他们是贫贱夫妻。
刘文一夜没睡,出门的时候孩子才搁下不久,母子均安,也算了了一个心事。回到了自己府上,刘文知道自家夫人对自己的那个小舅子真的是关心有加,问着门房道:“舅爷府上可送到信儿了?”
长随赶紧回道:“没有。”
刘文脸色有些阴暗的点点头,抬脚往后院走去。刚到了游廊上头,便听见嬷嬷的声音,正劝着自己老婆:“夫人,这月子里头可千万不能受凉,更不能沾水。只拿着热帕子擦擦脸就是了,就是擦身子也要等两天!真要落下了月子病,那可是一辈子都养不好的!左右就这一个月,熬过去就好了。”老婆娘家的一个姑表婶,亲戚是很远了,丈夫儿子皆死了,就到了刘家做个嬷嬷。规矩不规矩的先放到一边,忠心是绝对的。
刘文夫人正要说话,冷不防见刘文掀帘子走进来。刘文看着自己第四个儿子是一片欢喜。而更可庆的是今儿夫人竟也没追着问他陶建生的事。
刘文却主动开口安慰起了夫人。虽然这大老婆姿色身段远没有小老婆好,可是掌管家务上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娘家的亲戚除了让刘文帮忙拿下两个私人报纸刊号外,也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算这次牵扯进了逃税窝案这个大案,老老实实的受罚后,除了金钱上的损失外,人身上也不会有大碍。
现在可没人知道那道‘严惩不贷’的命令是由陈鸣亲笔勾画的。只以为是陈鸣漏了个意思,监察部门自己干的。
刘家老二刘武是陈鸣身边最得信的人,虽然战功没搂上几件,但绝对是‘简在帝心’的人。不看生面看佛面,监察部门即使不给他刘文的面子,总不至于连刘武也一点都不在乎吧?
这事儿才牵扯上陶建生的身上,刘文就这般想着,认为陶建生被判罚的时候绝对是从轻发落。
但是他派人往那边递信的时候,直接给挡外面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短短一天时间里这事儿就传的满城风雨。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刘文鼻子都气歪了。刘文的嫡子出生,洗三的时候,南京城里自然是有点儿关系的都过来送一份礼了,说得上是宾客如云。
刘文这些年结交的一众兄弟、朋友,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脱不开身,但还是有亲自赶到的。
只是这几个人亲自赶到刘文府上,也不是真为了看洗三的,而是为了劝刘文暂时忍耐的。
“刘大,税务上出了窝案,监察院气焰正盛,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案情发展,你可千万别胡乱伸手。”
“刘兄,兄弟几个今来,就是为了劝你忍得一时之气。你可别乱打主意。太子殿下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最厌恶的就是因私废公,你可别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
“你这事儿不简单啊。你想想看,才多长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这是有人背后捣鬼。”
刘文绝对不是傻子,当然自己自己被拒的事儿传的满城风雨是中了算计。虽然咬牙切齿的,但还是保证的说:“放心,哥几个。我刘文没那么傻!”
“我会慢慢等着,盯着,看着!”这件事上刘文恨的不是监察院,而是那暗中放消息的人。
皆腊月中的时候,文教部的右侍郎袁枚,突然的被调去担当《清史》编纂的总裁了,虽然袁枚还依旧挂着文教部侍郎的衔,但那已经是虚职了。然后刘文眼睁睁的看着右侍郎的位置从自己眼前划过。
南京城里的那一幕幕没有瞒过陈鸣的眼睛。大致看了看陈鸣就抛在脑后了。很正常么。人的社会就是由各色各样的群体组成的。人类从来不是单独的独生动物。谁没个朋友、兄弟?
只要不过线了,陈鸣才不去管。
红朝太祖的那句话说的十分精辟入理: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语道破其中奥妙。
当年的红朝都逃脱不了党内有派的结果,陈汉又怎么能逃的过呢?而且看看陈汉高层的人员成分,先天上就能分成新老两排,新派中又能分作主动和被动,所以啊,对此现象陈鸣早就有所准备。只要不把军队当做自家的私军,不把衙门当做自家的后院,还是那一句话:只要不超过陈鸣的心理底线就成。
刘文这次受了算计,那是他没本事。
‘结党营私’,部门相同不相同不是绝对的关键,人之常情。
农历腊月十六的早晨,昨天傍晚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北京的纪晓岚,大老早起来去了茶馆。
这可不是他生就养成的习惯,而是离开北京许久,他都对这里的一切陌生了,他要重新熟悉熟悉北京。而各类消息最方便打听的地方,非茶馆莫属。纪晓岚就近寻了家看起来还行的茶楼,也没有去二楼雅间,就在大厅里,靠着窗户的地方坐了下,一壶香片,四盘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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