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
兰芽想及那日在林间,那小兽张牙舞爪向她扑来的样子,着实太难跟香料联想到一处去。她仰头望司夜染:“大人,那小兽究竟是什么?”
“灵猫。”司夜染垂下眼帘去,“又叫香狸。”
怪不得当日要封山,数十条汉子去围捕。兰芽便忍不住问:“如此说来,这灵猫香是皇家贡品?”
“嗯。”司夜染拈起香箸来,拨了拨香炉:“皇上最爱这品香,说凝神安心的功效比龙涎与麝香更好。窀”
兰芽便忍不住凑到香炉边儿去,使劲深吸了几口气,嘴里嘀咕着:“这可是上用的香料,咱们这普通小老百姓难得闻见。总要深吸几口气才行!”
司夜染原本想拦着,却晚了一步,她已然深吸进去太多香气;司夜染便面色略有异变,愣怔盯着她,极罕见地仿佛有些手足无措妲。
兰芽自己不知,她深吸进香气之后,面色宛如醉酒般红了起来。她笑,目光也有些涣散:“……当日,真被它给吓坏了。没想到那么凶的小东西,竟然有这样奇妙的香。”
她坐下来,莫名盯着司夜染笑:“大人你说,此事怎么能合情理?那么凶的小兽,见人就会张牙舞爪,凶狠异常,它却怎么会长出这样奇妙的香气来?哎,我总觉,能产香的除了香花幽草,怎么好歹也得是温顺又好看的兽类哎……便譬如那香麝,好歹也如鹿一般灵黠,哪里像它,又小又凶又丑。”
司夜染瞧一眼她那样子,摇摇头,眉眼却无声舒展下来。兀自垂眸拨弄那香炉:“那又有何奇怪。本不止兽,更有人如此。”
“人?”兰芽觉得有些奇怪的晕陶陶,可是嘴却控制不住地更快:“难道也有人身上有这般奇异香气?啊,那岂不是要将人杀了取香?”
司夜染只能皱眉,纠正道:“不是人有香腺。我是说,有人也是又小又凶又丑……”他莫名地忽地抬眼向她望来:“可是奇异地,就是周身都有奇异香气,让人不自禁想要靠近。”
马车里的温度悄然升高,那香气便随着热气更加浓郁。兰芽觉得头晕更甚,也不知自己怎地就是想笑,藏也藏不住。
“咯咯,大人说的是谁呀?我怎么好像听懂了,却又没听明白?呃,大人你让我想想……”兰芽伸手扶住司夜染手臂,另一手撑住额角,用力地想。继而啪地一拍车厢:“我想明白了:大人说的是凉芳公子!”
司夜染恼得直接将她那只手给推开去,别开脸不再搭理她。
她却兀自红着面颊、迷蒙着妙目,说得欢快:“凉芳公子,这名字便如这香气一般啊,凉且芬芳。”她外头,瞅着司夜染咯咯傻笑:“大人是想念凉芳公子了吧,嗯?这回南下,一出来就是大半个月,思念新人思念得紧了吧?”
司夜染抿紧红唇,淡色如冰的眼睛无声盯着她。
兰芽却也没害怕,兀自说着:“实则这灵猫香既然是上用之物,大人怎可这样贸然自用呢?这罪过若传扬出去,便是大人有不臣之心!”
“不过大人放心,小的绝不会说出去。只因为小的明白大人的心呐,大人用这灵猫香,不是憧憬皇上的龙座,而不过是借这香气思念自己心上的人儿……所谓,情有可恕。”兰芽红着脸颊,摇摇晃晃起身,豪爽地拍着司夜染肩头:“……我虽然,时时刻刻都想杀了你,可是你放心,这宗罪名我不会用。”
“为什么?”司夜染淡淡抬眸。
兰芽跌坐回去,不知怎地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便使劲用手背抹了两把,幽幽道:“因为,我好明白这种思念的滋味。因为,我也在拼命掩饰对一个人的思念……”
话说至此,司夜染确知兰芽是真的醉沉了。否则,她哪里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在思念谁?还用猜么?彼时大船刚刚起锚,一直在船舱里兴致恹恹的她,却忽然冲出了船舱,不顾一切向船尾奔去……那一刻河面上水花飞扬,那一刻她的裙裾也随风飞扬。她直奔着船尾去,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就在船头之上,虽然站得那么高那么远,却一直在望着她!
看司夜染半晌不说话,兰芽有些无聊,笑笑地伸手,不知为何去拨弄他纱帽两边垂下的悬绳。一下两下,仿佛秋千一样。她忍不住咯咯地笑,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说话,便是都被我猜中了吧?其实你和我,都一样,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再思念又如何?还不是被困在路上,怎么都到不了那人的身旁?”
司夜染心下火起,劈手推开她不住捣乱的手:“你住嘴!”
兰芽却反倒越挫越勇,索性跪起来凑到他面前去:“我为什么要住嘴?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司夜染皱眉,眸色越发冷漠疏淡,向后退了退,半带讥讽道:“兰公子,我提醒你一声:你此时已被香熏醉了。”
“哦?”兰芽用力拍拍自己的头:“……嘿嘿,还别说,仿佛真的有点哦。现下这个模样,倒真像喝醉酒了一般。不过,又能如何?小爷我不怕,嘿嘿!”
就当几碗黄汤下肚,大不了狠狠睡上一晚也就是了,还能怎么着?
司夜染蔑然道:“兰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灵猫香虽说安神宁心,不过那都是要经过人工精炼、稀释之后。你闻到的这一只,我不过粗浅加工过,于是它的气味只有原始功用,而不作安心宁神之用。”
兰芽本就有些晕,这些听不懂的话便让她更晕。她便不耐烦地伸手拍了司夜染一记:“你到底想说什么?小爷我听不懂!”
司夜染幽然转眸,向她望来:“灵猫香腺长在哪里,你知道么?它产生这香气,又是何用,你明白么?”
兰芽一拨拉脑袋:“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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