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将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都挥落在地,跌得粉碎!
他目光凄厉,直盯着她:“兰伢子,你终于还是变了,是不是?玄儿他说我变了,那是他什么都不明白——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兰芽闭上眼睛:“虎子,对不起……”
虎子腾地站起来,撞得桌椅板凳叮咣地响。他自己也被撞了手臂,却仿佛不知道疼。他背身望向窗外:“……兰伢子,你我相遇的时候,我便认定了你。我不在乎你是男伢子,我更不在乎你在我眼前故意抹了一脸的黑灰,怎么都不肯洗脸;我甚至不在乎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是兰伢子就好了,我便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便宁愿自卖自身也要跟你在一起。”
“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你欢喜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只是没想到,聪明如你,竟然有一天当真心甘情愿跟司夜染……!”
“我曾以为是他强迫你,是你为了护
着我、护着秦直碧、护着从牙行一起被掳进灵济宫的那些兄弟们,所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被司夜染给……;我以为你绝不会动心,我以为只要有朝一日咱们扳倒了司夜染,到时候你就依旧还是你,与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兰伢子没有什么分别。”
“你在他身边受的苦,我会全都对你加倍好回来;你在他身上受的伤,我会用一辈子陪你养好它……我以为不管咱们处境如何艰难,你都不会忘了自己的初心,都绝不会真的对他动心。”
“可是我却错了,你用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大嘴巴!”
他霍地转过身来,紧紧盯住兰芽:“可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兰伢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兰芽死死攥住手指,生生忍住泪。她只能摇头,再摇头:“虎子你听我说,有些事,只有我自己心下才能明白。那是我心里极为微妙的直觉,却无法言传。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虎子踉跄一笑:“原来你与我之间,心上也早已竖起了这样高的藩篱。原来你与他之间,已经有这么多的事,是我无法了解的。那便算了,不必再说。”
兰芽垂下头去,任凭指甲刺入掌心去。
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多想问他一句:“这是不是大人安排好的,叫你混入倭寇内部,作为内应?”
可是她却又再明白不过,以虎子的性子,除非中间有她代为传话,否则他绝不会甘心情愿听命于司夜染。
兰芽定定盯住地上碎瓷上一星一星伶仃的闪光,轻声问:“虎子,当海贼,还好玩儿么?有没有你从前在西苑时,那么快意?”
虎子便寒声而笑:“西苑?快意?兰伢子,你不要忘了,那里对我而言不啻监牢,又有何快意可言?”
兰芽抬起头来,定定望他的眼睛:“你只需回答我:当海贼,真的能叫你快活么?”
“快活,自然快活!你不知道我浪里来风里去,有多自在!”
“还有,倭国的姑娘一个一个温柔如水,驯顺得就像小猫儿,任凭我怎么都行,只是笑,半点都不违拗。”
兰芽便笑了,努力制住眼底泪光:“好~既然你快活,那么,我就放你去。虎子,你这个小贼,果然贼性不改,不当背私酒爬城墙的小贼了,你还要当海贼……既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便由得你去。只要你,能,快活……”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碾碎了她的心,才能说得出。
虎子反倒怔住。
他也没想到,兰芽会说出这般话来。
兰芽却知道自己眼中的滚烫越积越多,越积越沉,眼睑之间已然难承其重……可是她,却不想在虎子面前哭出来,不能捉住他不叫他走!
她便猛地起身,朝赵玄嘶声低吼:“咱们走!”
赵玄怔住,左右为难。
兰芽便猛地推开桌椅,自己踉跄奔向门去,“随便你,我先走就是!”
兰芽自顾乒乒乓乓地去了,赵玄急得一跺脚:“虎子你啊,唉!”
赵玄最明白兰芽在虎子心中的地位,他本以为能将兰芽带来见虎子,兰芽便一定有能耐说服虎子,叫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是哪成想……
“虎子,倘若你当真对兰公子死了这份心,你便不会故意叫我瞧见你,更不会被我捉得住……更不会,故意盘桓在这间小酒馆里不舍离去。只因为你知道,我心里藏不住事,我必定会告知了兰公子,必定会带他来!”
“说什么狠话,说什么倭国的姑娘!你分明,心心念念,只想见他一面。却怎么还闹成了这般不欢而散,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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