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菊池一山的殷勤备至,孙飞隼却是冷漠处之。与菊池一山隔桌对坐,却也始终都没有放开怀里抱着的那把刀。
“菊池家老不必这般客气,孙某此来、所为,也只是为了我大明。孙某之所以愿意与菊池家老,或者说菊池家老的主人——平户大名松浦大人谈这笔交易,也只是为了给我大明除害。”
菊池一山便一笑:“明白。只是还要孙少将军你说清楚才行。”
孙飞隼冷笑:“那孙某便与家老说个明白!家老与孙某都心知肚明,此时我大明引以为患的‘倭寇’究竟是什么人,我大明朝廷想要剿灭的又是什么人。而平户大名保护和借重的,又是什么人。这不过是我大明朝廷与你松浦家的一个心照不宣的哑谜罢了。”
菊池一山又是一笑,不置可否围
孙飞隼从小得他父亲孙志南器重,不过毕竟生在富贵人家,与魏强等人交往虽说是虚与委蛇,可是身上却也难免自小染了些纨绔习气。当家门横遭骤变之后,他才仿佛脱胎换骨羿。
从父亲被杀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便苦苦思索一个问题:父亲究竟是因何而死?
朝廷给出的理由是怀仁谋逆,国丈王谓与孙志南、李度等协从。经办此案的万通将表面文章做得也想当漂亮,从这些人府中都查抄出了大量的僭越之物,罪证落实。
可是孙飞隼却知道,他父亲纵然与怀仁有所勾连,但是他也绝不可能谋反朝廷!
父亲一颗为国尽忠之心,他再清楚不过!
从南京被押解京师,由大理寺、刑部、监察院三堂会审,再从刀口之下逃生,他都未曾在意,只是一径沉浸在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之中。
直到他被发配到了东海来,被怀贤收归门下,这个问题才终于迎刃而解。
便如怀贤所说,他父亲孙志南这多年为官,从未出过大错;父亲唯一闭口少谈的,只有当年的大藤峡之战……
那件事只在父亲酩酊大醉时隐约听见过只言片语,父亲说血流成河,父亲说——他也不忍心屠戮那么多妇孺。可是朝廷皇命在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不可违。
彼时怀贤摆摆袖口:“话已然说到此处,你便该明白,你父亲是死在谁的手上。”
孙飞隼咬牙切齿:“晚辈懂了。定然是那灵济宫妖孽——司、夜、染!”
怀仁道:“想要为你父亲洗雪冤情,便要为朝廷建功。眼下便有一桩建功立业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只看你是否有这个胆量。”
孙飞隼慨然而起:“公公请说!”
怀贤淡淡抬眼:“你是已然经历过一番生死的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也联袂保下你这一条命,就连皇上……”说到此处,怀贤略顿。
“皇上如何?”孙飞隼心下一热,急忙追问。
怀贤淡然一笑:“你孙家以谋逆之罪告发,以你身份本该随你父亲一同赴死……可是你却活到此时。你便该明白,这是三法司合力对抗司夜染而保你,皇上更是深明此意——此中道理,你该当明白。”
孙飞隼噗通跪地,北望京师,重重叩头:“谢主隆恩……罪臣之后定然不负皇上!”
“嗯,好!”怀贤含笑起身,亲自扶起孙飞隼:“不枉三法司此番合力抗衡灵济宫,更不枉皇上一片苦心。”
怀贤坐下,幽幽道:“你可明白,你父亲缘何死于大藤峡一事?你更是否明白,大藤峡在西,三法司却如何将你派到这东海之滨来?”
孙飞隼叩首:“还望公公指点迷津。”
怀贤微微闭上眼睛:“世人只道大藤峡一事是朝廷‘改土归流’,废除大藤峡土官,改由朝廷派驻官员……此举可加强朝廷对西南的控制,可是此事不宜一蹴而就,朝廷又何至于大动干戈,甚至叫大藤峡血流遍野?”
孙飞隼急问:“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怀贤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建文余孽!”
孙飞隼心下轰地一声:“可是建文余孽,又与我此时处境何干?”
怀贤转眸望来,目光冰凉:“建文余孽东躲西藏,他们能去的不过是这几个地方:或是北上草原,或是南下西洋,或者西入藤峡,要么就是东进入海……”
孙飞隼也是聪明人,心下豁然开朗:“如此说来,东海也可能藏有建文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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