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户藩馆驿。
司夜染压住心底急火,忍着咳,淡定起身。收束停当便走出门外。
今早,馆驿里便是一片奇异的乱。原本守着院子的几个松浦知田的亲卫,竟然都不知踪影;馆驿上下行走匆忙,面上都是一片惊惶之色。
司夜染便站定,眯起眼来。
兰芽不见了,他心下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今早庭院里的乱,他要首先确定是否因她而起,是否她潜行受阻醣。
可看此时情形,并不是。
由松浦知田的亲卫都不见了的情形推测……他转身回房,决定更衣后直接去拜会松浦知田呙。
不过离开了房间片刻,他再回房,便悚然觉得不对,缓缓眯起眼来。
打量完整个房间,他心下已然有数,便沉声道:“出来!”
簌簌,榻下钻出一个人来,纳头便拜:“公子海涵。”
司夜染微微挑眉:“山猫?怎么是你?”
山猫重重叩头:“求公子帮在下一次。大恩大德,在下绝不敢忘。”
司夜染轻哼:“我凭什么要帮你?”
山猫便一咬牙:“明人不说暗话,尊夫人也偷了在下的衣裳!大人不必细问,此中情由咱们心照不宣便罢!”
司夜染倒没惊讶,只垂首望向自己袖口:“你那衣裳怕是几个月没洗过了吧?她肯穿,你倒该引以为傲。”
山猫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如此说来,公子就是默认了尊夫人已然潜逃而去。公子身边缺个人,而在下身边又正好多个人,所以在下才来求公子相助。”
司夜染未置可否,却先邪肆一笑:“那他则要穿女装。”
“没说的!”山猫慨然应允。
司夜染便指着柜子:“你先去取一套我娘子的衣裙给那人试试。若穿不进,便是他没这个造化。”
山猫赶紧爬起来,取了衣裙又钻回榻下头去,隐约传出两道吭哧吭哧的动静,气息粗重自是男子。司夜染便敛起袖口,轻轻叹了口气。
实不得已,否则他如何舍得叫两个粗汉这么糟蹋他家娘子的衣裙?少不得穿过了这一回,他都得统统给烧了,再不能拿给她穿。
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只待此事了结后,回了杭州,便好好重新再为他娘子设计、织造十倍来偿就是了。
半晌,随着几声细微,可是听在司夜染耳里却颇有些惊心动魄的布帛撕裂声,只听山猫一声低低欢呼:“妈呀,可算穿进去啦!”
司夜染便正姿端坐,长眉微蹙,等着那两人钻出来。
山猫先钻出来,胀了一头一脸的红,不过却因成功了而喜笑颜开。
司夜染却外头,目光错过他那张大红脸,只瞧向他后头去。
微微忸怩,那里头才又缓缓爬出一个人来。身着兰芽的袄裙,每处都快要撑绽线了一般,不敢用男子的行走姿势走上前来,只得蹩脚学着女子的步态,小布“挪”了过来。
司夜染只能叹气,摇头:“就这样儿吧。”
说罢起身拎起素日兰芽头戴的帷帽,给扣到他头上:“幸好我没叫倭国人瞧见我娘子的容貌,否则你是怎么都扮不成的。”
山猫怎么也没想到周生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而且什么都没问,便欢喜得恨不能跳上来抱住周生亲一口。司夜染觉察到了,霍然转眸,一张脸隆起寒霜,警惕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切记!”
山猫肚子里虽没多少墨水,不过却也听懂了司夜染的话,便搓着手讪讪地乐:“多谢公子活命之恩,来日必定报答。”
“不必。”司夜染却清淡挑眸,静静望向那人:“救他,原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山猫闻言便是一愕,与那人面面相觑,却不知答案。
司夜染却也不多说,只吩咐山猫:“松浦大名家怕是有事,山猫烦劳你出去替我打探一番。你出去,总比我出去方便行事。”
那人朝山猫一点头,山猫便抱拳而去。
房间里静静的,只剩下司夜染和那人。朝阳渐渐升高,光辉明媚,点点染上司夜染的眼角眉梢。
这般强光之下,又隔着这样近,那人便低呼:“尊驾面上有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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