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山死了,女真各部都是大哗。马文升趁机上奏,说司夜染无视朝廷历来对女真的羁縻政策,贸然出手,引致女真各部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心向朝廷,朝廷多年的用心恐一朝成空凡。
同时马文升也没忘了再参陈钺一本,说陈钺不但不拦着司夜染动手杀人,反倒故意怂恿。且将普通女真百姓也当做董山手下抓进牢狱,严刑拷打之后割掉头皮,上报朝廷凑数斩首人数,冒领军功。
有马文升的奏疏,朝中自然有臣子跟上,联袂参劾司夜染。
兰芽无声准备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也向皇上递上了一本。
这一次她也站在了参劾的队伍里,且参劾的理由比那些朝臣更清楚:她直言奏明皇帝,司夜染杀董山不是为了招安,也不是为了朝廷,而是假公济私,杀人灭口。
只因为——途中劫杀袁国忠一家的鞑子,非是旁人,正是董山!
兰芽在奏疏中写道:“奴侪奉皇上旨意重启袁国忠灭门案之调查,仇夜雨已然伏法。然司夜染了解奴侪的性子,知道奴侪绝不会半途而废,不会因一个仇夜雨伏法便停止调查。因此上他也担心奴侪若有朝一日查到了董山头上,董山会将当年实情和盘道出,因此他利用此时统帅辽东的机会,借董山此时不驯之机,痛下杀手,杀人灭口!”
前朝臣子参劾司夜染,说的无非还是从前那么些老话儿,没什么新鲜的,不意兰芽竟然加入他们的阵营,且提出了更加严正的指控。且兰芽说得明白,这一年微服私访女真各部,是董山带人劫杀袁国忠一家的内情正是从女真各部听说的;后有因与董山亲妹爱兰珠同经患难,于是经爱兰珠亲口印证,果然就是董山劫杀了袁国忠一家……
董山亲妹子的话自然再无虚假,司夜染杀董山的原因便也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参劾司夜染的朝臣不由得都向兰芽靠拢,以兰芽为首几度上奏。
朝中大佬虽然都没贸然参与此事,可是兰芽此番言行,无疑引人侧目。
消息传到辽东,司夜染自也不会坐以待毙,急修奏疏,上禀朝廷,说马文升收受女真各部酋长的贿银,尤其是与建州部董山私下来往密切;因女真建州部与海西部素有龃龉,所以董山贿马文升,令马文升主张重开抚顺关马市,却故意将海西部驱赶出去,甚至不准卖农用铁器给海西部,以免海西部有机会强盛而有损建州的利益…謦…
随着司夜染的奏疏,陈钺,以及辽东十数位地方官也联名上疏,意在为司夜染作证。
两方都自说自话,各不相让。听起来也都有些道理。更要命的是,辽东远隔关山,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朝中君臣均无法知晓。
皇帝也一时沉吟不决,最后决定还是再派个人赴辽东亲眼看看。因顾忌着从前与兰芽说过的那样,已经都派了两个钦差赴辽东,不能再派一个钦差了;于是这次只派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林聪去,没挂钦差头衔。
这个林聪原本是兵部左侍郎,马文升是右侍郎。彼时兵部尚书位出缺,林聪与马文升自然是竞争对手。皇上先派了马文升的钦差,情势明摆着,倘若马文升辽东的差事办得好,回来因功便可直接补了尚书的缺。因此上林聪心下对马文升是颇为窝着火的。
可惜事与愿违,马文升去了辽东,差事却办得不好。林聪因而悄然势头压过了马文升去。
又因袁家昭雪案,皇帝给虎子挂了兵部侍郎衔,而兵部只有一左一右两个侍郎,马文升在外未归,皇帝便只好将林聪这个左侍郎的职衔空出来给虎子。林聪自然就向上升了一步,补了兵部尚书的职。
这回林聪赴辽东,首先不是钦差,于是凡事也还总得听钦差的;再加上与马文升因兵部尚书缺的事心下有暗仇,于是……不管林聪自己有意无意,都还是倒向了司夜染一边。
当林聪回奏朝廷,便附和了司夜染的奏闻,说果是马文升故意阻拦海西女真入马市交易,且不准售铁器给海西女真……
皇帝骑虎难下,遂下旨将马文升解回京师,免职,充军谪戍重庆卫。
马文升因三朝老臣,在朝为官也颇有清誉,这般五十多岁的高龄竟然免职充军,一时朝堂上下议论如沸。说来说去自然是又将罪名又扣到了司夜染头上,说权阉又害一名忠良。
于是乎辽东的事非但没因此平息,反倒愈演愈烈;朝堂上下对司夜染的弹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来闹到十六名翰林哭跪殿外,苦求皇上惩治权阉;皇上一时恼羞成怒,竟派锦衣卫廷杖那十六人……十六个人在大殿广场上一字排开,惨声不忍闻。
皇上竟然为了偏袒那司夜染,廷杖十六名翰林,更加激起了朝臣对司夜染的憎恨。以翰林院学士为首,一班朝臣竟说要与司夜染死争到底,若皇上还偏袒那个小阎王,他们就集体撞死在殿基之下。
最后皇帝不得不屈服于朝臣威逼之下,将司夜染就地免去钦差之职,只充为普通监军。
诏令一下,朝堂上下都长舒一口气,纷纷说一代权阉司夜染终于大势已去,从此再不足为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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