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既立,吉祥在宫中的声望陡然高涨。
纵然皇帝还是没下定主意册封个什么位分,但是既然太子立了,那将来吉祥就是当仁不让的皇太后,于是有眼色的朝臣便早早开始上书讨好,极力建议皇上为吉祥封妃。
都说古来有“贵、淑、德、贤四妃位,除了贵妃之外都尚在空悬,请皇上早补妃位,以正东宫正位,以安天下之心”云云。
皇帝便也直接批复,说“贵妃不可替代;今皇后在继位中宫之前曾封为德妃,为免有心人非分之想,所以不宜再封德妃;至于贤妃,终究还有前头的柏氏,虽然柏氏获罪而死,可是朕念在她曾为悼恭太子生母的份上,不忍再补贤妃一位。”
皇帝的批复直接将四妃中的三个位子封死。由此百官看出皇帝拒绝之心,可是仍旧有不肯死心的,继续上书劝进,说就算那三妃位不宜补进,可是终究还悬着一个淑妃之位啊。
淑妃之位也是极为特别的位分,在后宫中之中仅次于皇后和贵妃,居于第三。古书有云,淑妃之位相当于外臣中的相国,由此可见此位分的重要。于是以淑妃之位赐东宫之母,自也是再恰当不过雠。
群臣的劝进也是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如此君臣之间几个回合之后,便连皇帝也懒了,再不批复,所有的上书统一留中不发。
朝野内外便是一片议论纷纷,都不能理解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能既然立了太子东宫,却还让太子生母身份是个低微的女史?!
内外便不由得开始揣度皇上的心意。
若说皇上对这个吉祥不宠,那皇上何必封了她的儿子当太子?再说此时宸妃娘娘的皇四子也有现成的啊!更何况皇上也许多次亲自驾临长乐宫,分明是吉祥已经复宠的模样;
可是若说皇上对这个吉祥宠,那么此时的情形便难以解释。
由此也难免有人趁机借两碗黄汤,发些牢***,表达一二句对于朝政或者对于皇上的不满。
看不透的君主,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清流朝臣们来说,自然是心下不满的。
对此朝堂风云变换,西厂手下派驻朝臣身畔潜伏的探子们便雪片样将朝臣们的反应都奏报到兰芽这儿来。
双宝每日循例将那些密报亲自呈送给兰芽,兰芽简单翻翻,便都叫双宝打点好了,直接给送进乾清宫去。双宝有些担心,几番旁敲侧击地问,是否应该有所拣选。
兰芽却是一笑:“此时朝堂风云越是变幻,咱们便更是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坚定了一条心,咱们是皇上的忠臣,什么话都得向皇上禀报,什么事都不能藏私,只有在这样在这乱流之中,才最是能站得稳,立得住,不被乱流裹挟而去的。”
那些臣子的所言所行她只看过便罢,却不能不每日都细看秦直碧、陈桐倚、林展培等人的反应。
秦直碧最让兰芽放心。每日除了恭谨办理公务,倒也不推拒各方朝臣的邀请,既有清骨又不清高,渐渐与朝堂之上的清流和浊臣们都打成一片。渐至化境,左右逢源。
陈桐倚依旧是个纨绔公子样儿,一旦得了官职,依旧诗酒美人为伴,说些荒诞不经的话,但是从来都懒得议论朝政。
倒是林展培总让兰芽有点揪着心。
当年京师会试的时候,这个林展培是什么性子,如今竟然还是什么性子。书生傲骨,喜欢指点江山。交友也是只拣同样傲骨嶙峋的,从不屑与当朝掌权的那些有污名的大臣交游。
林展培的气节兰芽自是敬重,却不免为他担心。他究竟是大人那边的人,她总得小心护着,不能有半点闪失才是。
只是当真想飞到大人面前,捉着他的衣袖认真问问:以大人用人的手腕,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选了这么个书呆子?这该叫她如何是好?
双宝便沉吟着问:“……只是当前的那些乱流终究会流往何处,奴侪看不懂,还要公子指点。”
双宝也长大了啊,再不是小时候自称“奴婢”,这时候也该正正经经自称一声“奴侪”了。
兰芽便点头微笑:“便如本公子与大人,皇上从来都是要派走一个,京里却留下一个。一个差事办的明白,另外那个在外头才可保得一身周全……这便是皇上‘一团和气’的手腕,他对国事家事、对所有事所有人实则都是这样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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