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方三月,柳丝如烟。
天澄水碧之间,一个长随穿戴的小姑娘已经跑断了肠,可是还不能停脚,一边跑一边呼喊:“小姐,哎哟我的小姐,我求你了,可别再跑了。”
虽说穿戴是个小子,可是喊出来的嗓音却是莺声呖呖,怎么听都更像个丫头。
不过好在年岁还小,就算是小子在这么大的年岁上,还没变嗓儿,喊叫起来跟丫头也没两个样儿,于是这小子一路跑一路嚷,倒也没引人什么疑心了去。
只是听见了的人都不由得顺着这小子的嚷嚷的反向抬头去瞧瞧,然后就看见一个公子穿戴的小孩儿,撒着欢儿地朝人群里扎下去。左手举着个糖人儿,右手拎着块荷叶糕,一边跑还一边清凌凌地笑。
瞧见原来是这位小爷,周围固定的摊贩便也都笑着释然了。因为这位小爷隔不了三两日便来这么一手,那可怜的小子每天都在后头这么捂着肠子一路走一路喊鞅。
他们也都认得,说这位可能是御街北条上岳大学士府上的小公子。
这位岳相跟其他的官儿可不一样,不端架子,也待人亲和。寻常便穿一袭洗褪了色的长衫,到这街市上来吃碗面,或者喝杯茶,与周遭的百姓聊扯聊扯。百姓谁家遇上大的疾苦,实在没辙的便也趁着这样的机会上前跪求,岳相自己能管的就接了,管不了的也帮百姓寻个正确的去处,于是百姓都十分爱戴这位老大人。
于是这位小公子但凡到街市上来,也十分受商贩们的喜欢,不管吃的玩儿的,见着他就望他手里塞。便如今日这手里举着的糖人儿,还是拎着的荷叶糕,一准儿又是大家送给小公子,哄着小公子尝尝鲜儿的。
这小公子自己也是招人喜欢。生得粉雕玉琢,像个玉娃娃似的不说,也跟他爹爹一样,并不摆官家公子的架子,被接上的摊贩送了什么都不嫌弃,甚至吃的直接就往嘴里送,没有半点娇气。
更可爱的是,这小公子别看年纪尚小,却也继承了他爹岳大人的衣钵,一手的好丹青。
她要是欢喜了呀,就会说不定哪天便画了一幅小像,然后裹在袖口里,悄悄儿地送给他们。
他们这些当商贩的,字不识得几个,更别说还能拥有自己的小像了。更何况小公子画的小像,那当真跟自己对着镜子没什么分别!
且说这满大街遛长随的小公子一溜烟儿跑回了御街北条的岳府,到了大门口儿,坐在门墩儿上笑呵呵等长随跟上来。
她一边等,一边悠闲地啃着糖人儿,将另手里那块荷叶糕在掌心掂着等。
糖人儿是个小耗子,尖嘴猴腮绿豆眼儿,外加一根长尾巴,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翘着小小菱唇,从耗子的尾巴尖儿开始啃起,一根尾巴吃完了,再去啃耗子的胡子;之后又是耗子的尖嘴……总之,都是从带尖儿的地方开始啃。
她啃的时候,自己也对应着翘起嘴来,那模样儿倒是跟个小耗子也没什么区别。
大学士府门阶高敞,她又这么明晃晃地骑在门墩儿上这般模样啃糖人儿,便叫经过的路人都不由得扭头看一眼。
那其中,便有个尖帽白靴、骑着小驴儿的少年。
可是岳家小公子显然对糖人儿的兴致比路人大得多,所以始终专心致志啃耗子的尖嘴,看都没看向那个少年。
终于,她将耗子给啃完了,开开心心拍了拍手,又抖了抖神身上的袍子,将糖渣儿给抖搂掉了。然后不慌不忙抬眼瞅着来时路——果然,那小长随才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正好跑上来。
小公子乐了,伸手将荷花糕捧起来递过去:“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反正都这么累了,就别说了。先坐下,吃块糕。”
那小长随瞧见了荷花糕,荷叶的清香连同米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再加上这一路跑,的确也饿了。便只好嘴短,接过荷叶糕坐下往嘴里塞。
两人在外头吃完了,手拉手从角门走进府去。
到了门房,小长随先捉着小公子去换衣裳。
换完了衣裳,走出来的讶然是一对儿女孩儿。小公子变成了小小姐,小长随则变成了小丫头。两人唧唧咕咕地笑,又手拉手地走进了内宅去。
小小姐自然就是岳兰芽,而小丫头则是她房里的眉烟
两人自以为换好了衣裳便没事了,孰料刚溜进内宅去,迎面便撞上了岳夫人身边的孙大娘。孙大娘绷着脸:“小姐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夫人可吩咐了,叫我逮着小姐,就请小姐到后堂去罚跪呢。”
兰芽一听,脸先垮了垮,不过随即便乖巧一笑:“谢大娘。我这就去跪去。”
兰芽这般乖巧,可是孙大娘面上可不开晴,兀自袖着两只手哼了一声:“小姐先别急着走,夫人还有吩咐:小姐将从外头带回来的物件儿,交给我。”
兰芽这一听可不干了,不过也没敢跟孙大娘硬扛,两只小手背到后头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慢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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