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刚到云州,就和固安公主马不停蹄悄悄前往魏州,因而并没有见过崔颢的妻子,固安公主亦然。此刻见他这幅模样,两人却反而好奇了,固安公主更是把脸一板道:“什么见过世面没见过世面,人又非生而知之,多多让她与人往来就行了!我还没见过你家娘子呢,快把人带来我瞧瞧!”
见固安公主都发了话,崔颢虽则仍有些勉强,可不得不依言照办。杜士仪对此虽有些纳罕,可也没放在心上,又去命人请了郭荃罗盈陈宝儿,连王忠嗣也叫了来。他本还打算叫来南霁云,可想到奚族的商队那儿不能没人看着,最终便打消了这主意。即便如此,王忠嗣一进屋子仍然有些拘束。
王忠嗣幼年丧父长在禁宫,说是和皇子们情同兄弟,天子视若己出,但终究有君臣名分在,因此远比同年龄的人早熟。所以,他原本并不是会轻易相信人的人,可杜士仪得知他的身份后诚恳挽留,又毫无芥蒂地让他掌管云州军马,整个过程中甚至都不曾怎么插手,他这人情承得相当不小,今晚这邀约也就不得不来。所以,当开宴之际,他眼见得固安公主和王容以及另一个美艳少妇同席,正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却只见杜士仪亲自执杯盏来到了自己面前。
“杜长史!”
“王将军,这些天来操练军马,风里来雨里去,多亏你了!此行云州,我行前一直忧心忡忡于无人可掌军。陛下之所以复置云州,然都督府真正得朝廷任命的却只有我和郭参军,无非是考虑到云州废置多年,邻近突厥和奚族,而今西面吐蕃鏖战正酣,生怕突厥和奚族反弹太大。朝中有的是精兵强将,不能调来云州,也正是因为这缘故。我实在没有想到,竟有王将军从天而降,为我解决了这燃眉之急!今日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
王忠嗣是怎么练兵的,王翰崔颢王泠然也好,郭荃罗盈也罢,全都在城墙上观瞻过,不得不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天子假子确实有些真本领。案牍功夫固然辛苦,可比起王忠嗣在三月春寒的清晨,下令全军光着膀子操练,又或者在大雨倾盆之际不许稍动,再加上严明的号令,整齐的战阵,竟是硬生生把一支杂牌军练出了几分样子来!所以,见杜士仪第一杯先敬王忠嗣,竟是没人怀有异议。
“这怎么敢当!”王忠嗣连忙站起身。可环视左右一眼,见王翰崔颢起哄似的冲着自己举起杯盏示意,郭荃王泠然面露善意,罗盈和陈宝儿指着自己笑声说什么,固安公主那一席上,三个女郎皆是巧笑嫣然,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盏,嘴里却谦逊道,“我也只是纸上谈兵,怎比得上杜长史谈笑间,解决了云州缺粮之厄?”
“粮价是内政,只要配合得好,总是有办法的,但练兵大事,若无王将军不辞辛劳,断然没有如今的赫赫军容!不说废话了,我先干为敬!”
杜士仪既是一饮而尽,王忠嗣也就不再多说,干脆利落地一仰头喝干之后,露出了空空如也的杯底。接下来,他就只见杜士仪又去敬了固安公主和王容,竟仿佛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分,随即又是一席席亲自敬酒,最终落座时,已是面上微红。随着外间歌姬舞女进来载歌载舞,他正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发现有人凑到自己这一席来了,定睛一看方才发现是王翰和崔颢。
“王将军,之前你真的没实际打过仗?”
王忠嗣听到王翰这么问,有些不明其意地点了点头:“我还是第一次出长安城。”
“好汉子,我就和小崔说,你将来肯定是名将!”王翰说着便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从前在并州的时候,张河东和张相国先后任长史,尤其是张相国,虽为文臣,对兵法却颇有研究,那会儿就对我说过名将之要,共有八条,听我一一罗列给你……”
杜士仪见王忠嗣被王翰和崔颢直接缠住了,登时也笑了。他当然没指望能把李隆基颇为宠爱信赖的这位假子给拴在自己身边,但争取一下这位的善意却没什么坏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尤其是王翰崔颢都是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格,想来也能让王忠嗣降低一下戒心。然而,在歌舞喜庆之余,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固安公主和王容那一席,却发现崔颢的妻子虽则美艳,可坐在那儿颇有些不自然,而王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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