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在这日子,长安曲江,洛阳洛水,彩舟竞渡的场面定然会浩大十分,而如今在云州城中,尽管上至都督府,下至黎民百姓,都顾不上在这种虚文上下功夫,即便如此,利人市中货卖五彩丝线的长命缕,以及各色小巧可爱的粽子却是四处都是。
外头传言道是伤势一直未曾痊愈深居简出的固安公主,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悄悄住在都督府中和王容作伴,两个女人从端午节前两天开始便预备艾叶雄黄,五彩丝线,这一天更是在厨娘们送上了汰洗完毕的粽叶时,亲自包起了粽子。
固安公主多年在外,对于这些寄托思乡之情的粽子,可以说是娴熟得无以复加,反倒是王容这些年一直在外跑,儿时的手艺已经荒废了许多,但上手包了几个后就渐渐娴熟了。甚至连受杜士仪之命到后头来的陈宝儿,也禁不住被勾起了当年在家中看着母亲和姊妹们包粽子的回忆,一时下场试了一回手,结果招来了好一阵赞扬,差点就忘了正经事。
“啊呀,贵主,师娘,杜师请你们去书斋呢,说是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还要咱们女人一块去?”
“我也不知道呢,只见杜师心情很好,却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见陈宝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固安公主擦了擦手,却立刻笑着拉起了王容道:“既然如此,咱们到书斋去,看看这位杜长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她们两人跟着陈宝儿来到了杜士仪书斋的时候,就只见这里已经济济一堂。王翰、崔颢、王泠然、郭荃、王芳烈、罗盈一个不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狐疑。看到她们时,王翰更是见礼过后便笑道:“贵主和夫人可是来了,杜长史把咱们全都召集了起来,可却就是卖关子不肯吐露。”
固安公主这下子真正被勾起了心头好奇,当即嗔道:“杜长史,人都到齐了,你难道还要吊着大家的胃口?”
“是吏部的公文到了。从今往后,这云州就不再只有我这个云州长史,还有老郭这么一个光杆子的录事参军。此前我临时委任的官职,吏部已经正式正名。”
杜士仪招手示意陈宝儿过来,让他宣读了那长长的授官公文,就只见王翰崔颢王泠然这三个早先便释褐的倒还镇定,王芳烈却是面色陡然一阵潮红。而罗盈更是傻呆呆地抓了抓后脑勺,最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怎么还有我?”
“你小子管兵曹倒是再贴切不过了。”王翰大大咧咧地在罗盈肩膀上重重一拍,旋即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我一转眼又成司马了。要说各州司马,除却紧急的时候兴许会署理长史乃至于刺史都督之职,可一般情形下却是只拿俸禄不干活的。莫非我接下来就可以清闲度日了?”
“你想得倒美!”崔颢此前也是外任,可任满之后吏部候选却杳无音信,如今这授任实缺,他原本倒无所谓,但一听王翰想偷懒,他立时不由分说地冷哼道,“在别的州,兴许这司马是闲职,但在云州就不一样了。如今只有法曹、户曹、功曹、兵曹,空缺的田曹、士曹、仓曹,就都交给你了!”
“小崔此言正合我心意。”就连从前心高气傲的王泠然,如今也颇为合群,此刻立时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此法可谓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杜长史觉得如何?”
“当然好。”杜士仪笑眯眯地堵住了王翰的反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能者多劳,王六你就多多偏劳吧!”
在这种乱哄哄的喜悦气氛中,王芳烈当最终从陈宝儿手中,接过那五色绫纸,盖着尚书吏部告身之印的官制告身时,他只觉得热泪盈眶。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区区一个法曹参军,兴许只是漫长官途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经历,可对于淡出朝堂已经整整四十年的王家子弟来说,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想到那时候杜士仪还委任他知缉私署事,他拜谢表效死之意时的激动,他此刻越发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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