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彻彻底底搭上了惠妃这条线,李林甫也用不着姜度的母亲楚国夫人从中牵线搭桥了,而且他如今位高权重,姜度固然为表弟,可身上只有闲散官职,他也未必有空时时理会。可是,姜度这人虽吊儿郎当,有时候眼光却颇为犀利,最重要的是,姜度和杜士仪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他也需要这个表弟为他探听一些消息。故而李林甫只是沉吟片刻,便出声说道:“回复嗣楚国公,就说我届时必定到席。”
杖杀了武温昚,同时株连了众多大臣,其中甚至有信安王李祎和广武王李承宏这样的宗室,朝中某些趋势仿佛暂时得以遏制。然而,宫中的暗流却丝毫都没有平息过。天子杀了武温昚,这让太子李鸿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株连了那么多人,武惠妃却纹丝不动,这简直让李鸿大失所望。
而并未伤筋动骨的武惠妃,却仿佛停止了从前磨刀霍霍向东宫的所有举动,仿佛心灰意冷了一般。
这一日,寿王李清和寿王妃玉奴联袂拜见,她端着笑脸接见了儿子儿媳,对他们嘘寒问暖好一阵子,当玉奴提到玉真公主今日正在宫中,打算前去拜见时,她当即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她本还要催促李清同去,可李清却扭扭捏捏说是有话要对她说,她只好派了心腹婢女瑶光随侍玉奴,等人走了,这才沉下脸对儿子喝道:“那么多长公主,只有玉真最得陛下欢心和信赖,而且又是你嫡亲姑姑,你陪着杨氏去见她是应该的,推三阻四干什么?”
“阿娘,太真和她那师尊从前朝夕相处,如今婚后说不定有什么私密话要说,我去杵在那儿干什么?”一句话说得武惠妃脸色稍霁,李清便满脸堆笑地在武惠妃身侧屈膝跪坐了下来,“阿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您就要多一个孙儿了。”
“什么!”武惠妃顿时大吃一惊,随即又惊又喜,“这么快?杨氏这才过门一个多月,哪个御医诊出来了?这么早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面对母亲这样的反应,李清不禁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这才小声说道:“不是太真,是王府中一个媵妾……”
话还没说完,武惠妃登时大怒:“胡闹!我费尽心思方才为你娶得杨氏,你竟然在这当口还有心只顾着那些媵妾?”
“阿娘,太真听说之后都心平气和的,你恼什么!”李清顿时不乐意了,“就算是庶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阿爷从前还不是未曾有过嫡子?”
一句话噎得武惠妃心里发慌,可是,听到玉奴心平气和,她总算顺过了心头那口气,可仍旧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儿子好一番。李清面上唯唯,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玉奴最爱的不是音律,便是乐谱,他和她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好在既不来管他,也不拈酸吃醋,他自然也就无所谓了。横竖虽为夫妻,大家各过各的,却也逍遥自在。等到掣出去看宁王和宁王妃这对养父养母的借口从母亲那溜出来,他早就把玉奴给抛在脑后了。
而武惠妃送走了儿子,那张脸就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方才保住了这第一个儿子,宁王夫妇也算是对其照拂得不遗余力,可怎么就让李清成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样子?哪怕做出个琴瑟和谐的样子给玉真公主看一看,在目前看来,那也显然是没有坏处只有好处的!
时隔月余再见到玉奴,见其那发髻样式无不是已婚妇人,玉真公主只觉得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今日她特意带了固安公主一同入宫,正是得知李清会入宫来见惠妃,打定了主意要借此见上心爱弟子一面。可如今玉奴来了,李清却连影儿都不见,她打心眼里对这个算得上是半个女婿的侄儿没有多少好感。眼见得固安公主拉了人到面前又是端详又是问话,而玉奴一如往日一般笑意盈盈,仿佛全无半点变化,她忍不住更加心疼了起来。
“他对你如何?”
“师尊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和十八郎说了,以后随时可以出府去看你。”玉奴一边说一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暗想我才不会对师尊说,那是因为他那媵妾有子欢喜万分,我顺势提出这个交换条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见玉真公主果然因此大喜没顾得上其他,她自然就哄了许多其他的话,浑然没注意一旁的固安公主看着她们师徒若有所思。
等到这一番短短的团聚之后,固安公主随同玉真公主出了宫回到安国女道士观后,辞过玉真公主回到居处,她就对张耀说道:“看来,寿王李清和玉奴只怕是面和心不合,过不到一块去,这桩婚事一如我当初料想一般,本就不可能琴瑟和谐的,惠妃真真害人不浅!当初杨家上上下下全都巴望着这番富贵,玉奴为了他们,不肯死遁,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又有公孙大家的例子在前,而杨家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要说服她总算能容易一些。如今先给惠妃加一把火吧!你去找赤毕,让他设法找个神异道士举荐给陛下,然后让那道士说,陛下得天眷顾,是大唐诸代天子中寿数最长的,少说还有三十年寿数!”
张耀领命而去,黄昏方才归来,道是赤毕已经受命,可正在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了霍清的声音。
“贵主可在?王屋山阳台观司马宗主从者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说是宗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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