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长安城中最风行的传闻就是,都是罗希奭在杜士仪不在安北牙帐城之际,胡乱调动兵马,以至于敌军围城时,安北牙帐城几乎是一座空城,更不要说应对骤然出兵西侵的都播怀义可汗!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就连杜十三娘和杜幼麟也并不知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希望朝廷出兵漠北,可带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并不仅仅是杨国忠一个人一手遮天,只怕背后的天子亦是想着横竖从前突厥还不是反手即灭,手下又不止杜士仪一个良将,漠北随时都可平定!
杜十三娘虽然和兄长分离多年,可他们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对于兄长的很多想法,她隐隐约约也有感觉,更何况她的丈夫崔俭玄是最最服气杜士仪的,很多话都会转告于她。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抓住了脑海中那一丝乍然浮现的线索,当即低声问道:“这么说,让观主诈死,是让她借此离开长安?”
“不错。”固安公主很痛快地承认了,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阿弟不会利令智昏,做什么揭竿而起的蠢事。只不过是有些事不想让观主这样和他情分深厚,又帮了他很多次的人牵扯进去。毕竟,当今陛下是观主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尽管固安公主已经挑明杜士仪绝不会叛乱谋反,可无论杜十三娘还是杜幼麟,都知道这个大前提的背后,杜士仪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杜幼麟在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后,便沉声说道:“姑姑,阿爷如今究竟情况怎么样?”
“之前没给你们透信,是因为漠北大乱实在出乎很多人意料,所以每个人都在盯着你们还有蕙娘的反应,你们如果不是那样心急火燎,四处奔走,而是稳坐泰山,那就难免会让人起疑心。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了,阿弟已经回到了安北牙帐城,罗希奭已经死了,一切都尽在掌握。”
至于王容之事,固安公主心中嗟叹,却是不想再说出来让眼前的姑侄俩焦心。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对于杜十三娘来说,兄长的安然无恙就代表着一切。而杜幼麟更注重的是一切尽在掌握几个字,那一刻,他只觉得后背心甚至微微出了汗。果然,接下来,固安公主直截了当地表明,玉真公主的丧礼办完之后,她就会离城住到终南山玉华观去,而长安城中剩下的一切,都会交给杜十三娘和杜幼麟来分别主导。说话间,她便开口唤了一声,她身后的帷幕立刻被人掀开,却有两个人钻了出来。
“赤毕!”
“虎牙大叔!”
赤毕这一年六十有二,虎牙这一年五十有五,全都不再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尽管发间银丝尽显,但他们的腰杆却无不挺得笔直。在听到杜十三娘和杜幼麟几乎同时迸出的惊呼后,两人便笑着冲着杜家姑侄两代人躬了躬身。而固安公主,则是再次开口说道:“赤毕是早就留在长安的,而虎牙,则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带着一批人秘密潜回长安的。”
“十三娘,你和赤毕熟络,他在长安替你阿兄经营多年,既有退路,也有杀手锏,更有暗子众多。你虽然一定会被人监视,可只要届时万一有变,别人就顾不上你了。那时候杜家亲友,以及朝中那些值得保全也需要保全的人,需得由你来出面劝说保护。”这样一个沉甸甸的任务交托出去,固安公主就只见杜十三娘先是面露惊色,但随即便转为坚毅,最终重重点头。
见杜十三娘勇担此责,固安公主便对杜幼麟道:“幼麟,你阿兄很快就要跟着高仙芝出征石国,你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日后的长安,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战场。你已经见识过当初那出塞九首刹那间流散全城的一幕,也应该知道紧跟其后那铺天盖地的流言风波。可相比这样的文字攻势,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情况,也许会更大,更有危险,你可做好了准备?”
杜幼麟只觉得周身神经都完全绷紧了。可是,王忠嗣的遭遇,他从前在大理寺看到的残酷杀戮,在御史台看到的酷吏行刑,再加上父亲这些年遇到的种种变故,无不让他早早成熟了起来。只是沉默了片刻,他就开口说道:“我会竭尽全力!”
“那好,你记着,万一有事,你阿兄的岳父姜度是最靠得住的人,从前又常常出入宫中,可以随时去找他!裴大夫则是人望卓著,可以以他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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