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彻一人在宫中乱走,不知何时天空中竟飘起了小雪。
那雪越下越大,让得他觉得越走越艰难了,他心里有些迷糊,难不成是功力退步了?可他这数个月来,一直勤学苦练,比之前进步多了。
可是若不是功力退步了,怎地他却觉得一双脚越来越沉重,根本挪不动的?
这些念头在脑中迷迷糊糊地闪过去了,他并不在意,只迷迷瞪瞪地走着。
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人,在茫茫大雪中一步一步地走着。
“十年前,周八先生少年英俊,如高山美玉,叫人不敢逼视。而华六,不过小镇村女,自是步步小心,哪里敢流露出什么。不敢瞒先生,当年华六对先生,实乃无限仰慕。”
那让他痛入骨髓的话,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牵动嘴角,露出笑容,可是脸早就僵住了,根本扯不开。坚毅的唇线微微动了动,他喃喃出最让他痛心的话,“当年华六对先生,实乃无限仰慕。”
无限仰慕。
钟离彻满心苦涩,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恨不能就地死去。所有人都将他抛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只他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他被一大团雪砸到,这才略略回神来,了无生趣地看向四周。
只见雪下得很大,只能模糊看到近前之景,稍远处的,都被密密下着的雪花遮住了。四周一片银白,已经是冰雪的世界了。
“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我?”一道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钟离彻一惊,侧头看去。只见假山洞中俏生生站着的,不是让自己死去活来的那人又是谁?
原来自己一路迷迷糊糊走着,不是了无目的,而是远远跟在了她后头么?
“你……雪下得大了,你怎地走在外头?”钟离彻飞快走了进去。伸手拍去华恬帽上、肩上的雪花。
拍着,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收回来,解开自己的大氅,对着假山外抖了抖,抖落了一雪地的雪。便给华恬披上,“天气冷,你快披上。”
听他一开口便说出这话,又是如此关心的动作,华恬抿了抿唇。收住了即将出口的恶话。
大氅披在肩上,隐隐有暖意,又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华恬局促地移开目光,瞧见钟离彻头发上的雪花,便斥道,
“你自己满身的雪花,怎地却没戴帽子?”复又低声道,“我不冷。这大氅你快拿回去自己披着。”
钟离彻手一僵,目光中射出狂喜的神色,不由自主道。“你关心我?”
“哪个关心你来着,若不是你,我如何会来到这里?”华恬侧开脸,冷淡地说道。
钟离彻一怔,垂下眼睑,冷笑说道。
“也是,你自是不关心我的。你自有该关心之人。这大氅,自然也比不得别人送的白狐皮裘情重!此番只怕也是为了将我引来。做那调虎离山之计。”
他满腔心事却只能忍而不发,又要被挖苦,心中不由得生了怨气,与华恬计较起来。
什么白狐皮裘,又什么乱七八糟的调虎离山之计?
华恬听着,又怒又不解,道,“你竟偷听我与旁人说话!”说完了她抬头看到钟离彻头上如墨的黑发早已经湿了,终究有些不忍,道,
“你还是早些将头发擦干罢,别到时病了,又要赖我害了你。”
本是关心的话,到最后仍是说得挖苦一般。她被钟离彻挤兑,自然也生了小气性,说话中带着刺,似是报复一般。
钟离彻听了,反唇相讥,“我何曾赖过你?你是展博先生的高徒,自是高洁万分的,我一个浪荡子,何必赖你。”
“你……”华恬一张俏脸板起来,眼中发酸,却是再不愿意说话。
钟离彻偷眼去瞧她,见她美目带怨,带着一层薄光,又似哀愁无限,如玉的俏脸,竟生无限委屈之感。一时心中一荡,懊悔非常,只觉得自己又错了。心道,她年纪比我小,我何必要惹她生气?
这般想着,他道,“我性子不好,你原谅则个……”
华恬含怨含怒瞥了钟离彻一眼,心中有些奇怪,以他那性子,怎地会愿意道歉。
正要说话,却听得外头簌簌落雪声中,传来琐玉呼喊的声音。
那声音离得颇近了,许是已经叫唤了许久,但两人在争执,谁也不曾注意。
“琐玉姑娘,安宁郡君一人怎会走到这里来?这里可是极为偏僻呢。”一个耳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想必是迷了路也是有的,有什么出奇?”琐玉说着,又大声呼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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